第705章 大雨
這具單薄的身軀逐漸在林深的眼前崩解、融化,原本被身形撐起來的長裙也悄然落到了地上,只剩下藏在內里模擬成人形的植物根莖。
它們在這個寂靜的空間無聲地扭動纏繞着,但沒過多久也像是失去了動力一般朝地面上逐漸散開。
啪嗒一聲。
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林深低頭循聲看去,那是一個黑色的塊狀物,它在地面上骨碌碌滾了幾圈之後才停了下來。
這跟之前從“韓振宇”手中看到的不同,眼前這塊的硬度很是明顯,掉落到地面上之後還砸掉了幾塊碎渣。
林深眉頭一皺,轉眸看了一眼飄落到地上的裙子,走過去把那塊東西撿了起來。
黑色塊狀物里散發著輕微的香氣,並不像他在宅邸里一直以來感受到的那樣濃重,更多的,是某種帶着危險的化學合成物的味道。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撿起來的東西又重新往地上一扔,接着用腳狠狠一踩。
那東西頓時間在林深腳下化作了齏粉,融進佈滿灰塵和污漬的地面。
整個空間開始震蕩起來,周圍的一切開始朝地面上退去,林深耳中依稀能聽到大雨的嘩啦聲。
男人的畫像靠在長裙旁邊,林深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一眼,不知為什麼下意識地想要靠過去。
然而等他的手剛碰到畫框邊緣的時候,身邊的場景已經徹底消失,眼前的東西也再也尋找不到蹤跡,最終只是摸了了個空。
“林……林深?”
嚴菲驚魂未定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此刻在什麼地方。
轉頭一看,發現嚴菲手裏握着美工刀,小腿上有一條正在流血的傷口,以及被植物藤蔓緊緊捆綁擠壓過的痕迹。
她瞪着一雙眼睛,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看着周圍的根莖退去一些。
“深哥!”
嘭嘭的敲門聲。
田松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宅邸房屋的牆面瘋狂被黴菌侵蝕,林深來不及多說什麼,把嚴菲手裏的刀一丟,抓起她的雙手就把她往背上一背。
“我……我能自己跑!”
嚴菲顯然有些慌張,她在林深的背上掙扎了幾下,但似乎因為腿上傷口的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最後還是安靜了下來。
林深此刻沒什麼空閑跟她爭論這些,剛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見房門被田松傑猛地撞開了。
只不過眼前的景象讓他腳步一頓。
只見田松傑的雙眼裏泛着暗暗的紅光,眼尾的位置出現了好幾條沒有規則的烏青色裂紋,完全不是林深平常看到的樣子。
不過下一秒,似乎是見到林深安然無恙,田松傑猛地鬆了一口氣,整張臉又恢復了平時的顏色,話不多說地抓住林深的手臂,拉着他就往露台的方向跑。
一出門,超乎想像的雨勢就沖面門撲過來,嚴菲下意識地躲到了林深的腦袋後面。
然而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了其他選擇,腳下的房屋正在不斷搖晃,似乎有隨時傾塌的趨勢,而身後那些沖他們直奔而來的藤蔓也毫無停下的趨勢。
破壞掉了它的核心,所以用最後的力量也要把他們抓住嗎?
林深眯起眼睛,抱緊嚴菲低着頭衝進了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有些疼,體溫也隨着被打濕的衣服開始往外流失。
衝到露台的邊緣,一低頭就看到曹毅幾個人狼狽地倒在樓下院落的泥地上,一個個像泥人似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究竟誰是誰。
不過沒用多長時間,瓢潑大雨就幫他們把身上的泥水衝掉了大半。
抬起頭看到林深和嚴菲出現在露台上,一個個伸手的伸手,挽袖子的挽袖子,作勢要幫忙接人。
林深背過身,把嚴菲放在露台邊緣的護欄上坐下,“你放心下去,他們肯定接住你。”
嚴菲只是緊抿嘴唇,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小腿傷口上流出來的血,很快就被雨水沖刷乾淨,緊接着又滲出鮮紅的血液,然後又被衝掉。
林深移開了目光,抹了一把臉臉上的水,拉着嚴菲的手幫她調整好方向。
她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猛地跳了下去。
藤蔓沿着破碎的玻璃門鑽了出來,沿着濕滑的地面快速朝林深腳下涌過來。
田松傑一躍跳上護欄,在看到嚴菲安全落地之後,沖林深點了點腦袋,“深哥……”
“嗯。”
林深吐出一口氣。
他雙手一撐護欄邊緣,躍了出去。
被雨水打濕的泥土起到了很好的緩衝作用,再配合上一個受身的前滾翻,林深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抬起頭來,就見藤蔓順着露台逐漸蔓延出來,扭曲的根莖像是追命的長索,不願意放過他們。
“啪——!!!”
緊接着是一聲震耳的巨響,一道讓人幾近失明的白光突然間在眾人眼前炸開。
巨大的聲音和刺眼的光芒之下,大家只能捂緊耳朵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朝遠離聲音源頭的地方快步後退。
隨之而來的就是寂靜,一種只剩下雨聲的寂靜。
嘩啦啦的落雨聲在彼此耳畔響起。
林深緩慢地睜開眼睛,然而他眼前一片黑,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道白光的影響下恢復過來。
每眨一下眼睛,就感覺像是有一大滴墨點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什麼都看不清楚。
“發生什麼了?”任楷朦朧的聲音隔着雨幕傳過來,沒有人應答。
等林深緩過來一些之後,才看清站在自己前面的田松傑一直仰頭看着露台的位置,於是他也跟着抬起頭,看到變得焦黑腐朽的扶手上零星還掛着幾條已經被灼燒成黑炭的藤蔓。
它們在大雨中輕輕搖晃,早已沒有最開始那般駭人的生命力。
“閃電……?”曹毅不確定的喊聲傳來,然後立刻拉着幾個人又往更空曠些的地方退了幾步。
大雨嘩啦啦的沒有停,宅邸的牆壁在被黴菌覆蓋殆盡之後,開始出現了裂痕。
無數的根莖從地面之下冒出來,彷彿痛苦的掙扎般,連帶着那些藏在地下的畫作在大雨中搖晃。
融化的顏料不斷被無情地沖刷下來,依稀能看清畫面下方猙獰的痛苦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