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正眼的架勢（下）

氣氛沉重，整個劍道場靜得出奇。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肅殺的氣息，似乎連風聲都被屏息，只留下兩名劍士之間無聲的對峙。

十代凜與天道神見靜靜站立，彼此對望。此時此刻，周圍的環境彷彿已不存在，只剩下他們兩人、手中的劍以及瀰漫在他們之間的那股逼人的殺氣。

天道神見忽然發出一聲低笑，聲音雖然輕微，卻在沉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他那平靜的臉龐漸漸變化，原本和善的面容像是被撕去了偽裝，露出了沉睡已久的獅子般凌厲的神色。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流露出的目光如同獵人盯上獵物般銳利。

他的氣質瞬間從溫文爾雅變得狂暴而無情，周身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凜，看好了這一擊。”天道神見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十代凜感覺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刻猛然一縮，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攥住。

她緊握劍柄的手心開始冒汗，汗珠順着她的額頭滑落。她迅速調整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面對如此龐大的氣場，她一時不免焦慮起來。儘管她在劍道場上有着極為豐富的經驗，但此時的天道神見，彷彿已經完全變了個人，散發出的壓迫感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天道神見雙手握劍，緩緩擺出正眼的姿勢。這是劍道中最基礎，也是最危險的準備姿態之一，正眼之劍的奧義在於不掩藏任何攻擊意圖，將所有力量和氣勢集中於一點，以最直接的方式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這種姿態毫無防備，完全是一種"捨我其誰"的自信與壓迫。

十代凜緊張地看着天道神見的動作，彷彿連呼吸都被壓抑住。她知道，天道神見的這一擊絕對不同尋常。

她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天道神見的雙眼上，正如師父曾教導她的那樣，眼睛永遠是窺探對手動作的最直接途徑。

然而，天道神見的眼神空洞而平靜，彷彿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水，沒有任何波瀾。

汗水繼續從十代凜的額頭流下，她能感覺到自己背部的冷汗逐漸浸透了衣衫。儘管她極力保持鎮定，但身體的每一處神經都在緊繃。

她知道，天道神見即將發動的是一擊必殺的招式，她沒有任何退路，唯有正面對抗。

“注視遠山，餘光觀其手足……”她在心中默默念着師父的教誨，努力將自己代入"一眼二足"的境界。

她的視野逐漸開闊，不再死死盯住天道神見的眼睛，而是用餘光捕捉他身體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天道神見的呼吸平穩而深長，握劍的雙手毫無顫抖，他的身形如同一塊亘古不動的磐石。

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十代凜的心臟劇烈跳動，她的身體進入了高度警覺的狀態，彷彿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每一絲變化。

然而，天道神見依舊紋絲不動，彷彿一尊雕像，只有他那冰冷的目光在注視着她。

終於，在極度的壓迫中，天道神見動了。

他的動作極為迅猛，幾乎在十代凜察覺到的一瞬間，劍刃已然出鞘。他的劍揮出的一剎那，空氣中傳來一陣銳利的破空聲，彷彿空間被撕裂一般。

十代凜的瞳孔猛然一縮，幾乎在本能的驅使下，她立即舉劍格擋。

兩劍相交，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巨大的衝擊力透過劍刃傳導到十代凜的手臂上，她的雙手猛然一沉，幾乎無法承受這股力量。

天道神見的劍勢如洪流一般，無窮無盡，彷彿一頭暴怒的猛獸，毫不留情地向她壓迫而來。

“好強！”十代凜在心中驚呼，她能感受到自己與天道神見之間的巨大差距。儘管她已經全力以赴，但依然無法完全抵擋住天道神見的攻勢。

每一次交鋒，她的身體都會被逼得後退一步，彷彿被捲入了一場無盡的風暴中。

天道神見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劍影如潮，迅速而猛烈地向她襲來。十代凜拼盡全力進行抵擋，但她的動作漸漸遲鈍，體力的消耗以及精神的高度緊張讓她的反應逐漸變慢。

每一次揮劍，她的手臂都感到無比沉重，彷彿舉起的不是劍，而是一座大山。

“這樣下去不行……”她在心中默念，知道繼續硬拼只會加速自己的敗亡。

她必須想辦法反擊，但天道神見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她幾乎找不到任何破綻。

就在這時，天道神見的劍法忽然變換，一股詭異的氣流彷彿瞬間籠罩了十代凜。她的心臟猛然一緊，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

天道神見的動作依舊如同洪流一般，但其中似乎多了一種詭異的節奏，彷彿每一劍都在引導她進入某個陷阱。

“是他的氣勢！”十代凜瞬間反應過來。天道神見不僅在力量上壓倒她，更是在氣勢上完全佔據了上風。

他的每一劍都在一步步逼迫她進入絕境，而她卻始終未能找到反擊的時機。

不能再退了！

十代凜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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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繼續被動防守只會加速自己的失敗，唯一的出路就是主動出擊，打亂天道神見的節奏。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手中的劍也變得輕盈起來。她不再只是機械地防守，而是開始尋找機會進行反擊。

儘管天道神見的氣勢依然強大，但十代凜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逐漸適應了天道神見的攻勢，並開始在這場狂風驟雨般的戰鬥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

"來了！"十代凜的眼神一亮，在天道神見揮出一劍的瞬間，她捕捉到了一絲破綻。她猛然踏步，手中的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天道神見的側腰刺去。

天道神見的眼神微微一變，但他並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他的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十代凜的突襲。然而，這一劍卻讓天道神見稍稍後退了一步。

十代凜沒有放棄，她知道自己必須繼續保持壓力，不能讓天道神見再度掌控節奏。

她的劍法迅速變化，忽左忽右，忽快忽慢，每一劍都在試探着天道神見的防線。

然而，天道神見的防守依然如銅牆鐵壁般牢不可破。他的動作絲毫不顯慌亂，反而越來越從容不迫，彷彿這一場戰鬥對他而言只是一場遊戲。

戰鬥依然在繼續，十代凜的體力逐漸透支，十代凜的胸口劇烈起伏，回想起自己被巴貝魯所打倒的場景與現在別無二致，她手中的劍因為憤怒而變得沉重。

她要贏！

她的眼神被憤怒蒙蔽，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與理智。

她的步伐變得急促而凌亂，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擊敗天道神見。

“我絕不會輸！”她怒吼着，腳下一蹬，瞬間沖向天道神見，劍鋒閃爍着寒光直刺而去。

但天道神見依然站在原地，像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峰。

他的目光冷靜，雙手穩穩握住劍柄，微微抬起頭，注視着沖向自己的十代凜。

就在十代凜的劍鋒即將襲到他身前的瞬間，天道神見猛然間一個轉身，劍鋒以正眼之姿劈出。

“嘭！”

伴隨着一聲巨響，十代凜的攻勢被一擊擊潰。

她的劍被天道神見的力量彈飛，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強烈的衝擊使得她五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充斥着嗡嗡作響的聲音。

倒在地上的凜，感覺到世界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憤怒、焦躁、惱火，這些複雜的情緒突然間像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空虛感。

她看着自己顫抖的手，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

“剛才……我在做什麼……”十代凜自問自答，聲音低沉而帶着一絲後悔。

“我因為憤怒，完全忘記了自我。這樣的我……真能變得更加強大嗎？”她自言自語道，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這時，天道神見已經站在了她身旁，俯視着她。

那一瞬間，天道神見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身上不再有冷冽的殺氣，而是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平靜。

他看着十代凜那困惑而迷茫的眼神，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你追求的東西是什麼……”天道神見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帶着些許寬慰，“但其中的精髓……”

說著，他擺出了一個正眼的架勢，身體微微前傾，手中的劍再次以那種標準而完美的姿態擺出。

正眼姿勢，既是防守，也是進攻之源，而更重要的是，它象徵著一種內心的絕對平靜。

“正眼的架姿，代表着不被恐懼、憤怒、憎恨這些擾亂心智的情緒所影響。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能真正掌握力量。”

十代凜愣愣地看着天道神見，腦海中不斷迴響着他的這些話。

她的心裏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那種長久以來無法觸及的真理，似乎就在她面前，卻又遙不可及。

“我……因為憤怒而迷失了自己，”凜低聲道，“這讓我失去了冷靜和判斷力……如果想要變得像你一樣強大，究竟還缺少了什麼？”

天道神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微微一笑，將劍收回，語氣淡然：“力量並不單純來自於憤怒或慾望，而是來自於內心的平靜和專註。你越是被情緒左右，就越無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

“內心的平靜……”十代凜輕聲重複着，彷彿在思索其中的深意。

天道神見點了點頭，目光依然保持着那份鎮定：“正眼的架姿看似簡單，但其實是在挑戰自己內心的平衡。只有當你能做到在面對任何困境時，不為恐懼和情緒所動，才能真正展現出劍道的精髓。”

十代凜感受着他的話，腦海中的雜念漸漸消散。她回想起剛才的戰鬥，確實，因為自己的憤怒，攻勢雖然凌厲，卻變得毫無章法，甚至失去了冷靜的判斷。這種狀態下，哪怕再強的力量，也只是徒勞無功。

“原來如此……”她輕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心中漸漸明白了一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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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神見見她有所領悟，便收起了劍，轉身離開，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凜，力量並不是追求憤怒的產物，而是來自內心的平和。你要記住，想要真正的強大，首先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心，而不是讓心控制你。”

十代凜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天道神見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遠處的霧氣中。但他的聲音和話語卻如同一座燈塔，照亮了凜內心那片混沌的海洋。

“控制自己的心……”她低聲自語，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她知道，自己還需要走很長的路，但這條路的方向，已經在眼前。

接下來的訓練，她必須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再被情緒所左右。十代凜握緊了手中的劍，腦海中不斷回憶起天道神見剛才展現出的正眼架姿，那份冷靜、專註、無畏的氣質，深深烙印在她的心裏。

“正眼的架姿……”她微微一笑，似乎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精髓。

在她未來的每一次戰鬥中，憤怒與恐懼將不再是她的主宰。她將以清醒的內心面對一切困境，像天道神見那樣，在最關鍵的時刻保持平靜，找到破敵的機會。

隨着十代凜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劍變得不再沉重，而是一種輕盈的存在，彷彿與她的心意完全融合。這是她從未感受到過的狀態，一種完全掌握力量的境界，正在向她緩緩展開。

“謝謝你，一條先生。”凜在心中默默說道，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她知道，這場戰鬥雖然暫時告一段落，但自己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她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未來，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她都不會再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