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都是朝臣
本分二字——
他真是聽倦了。
夏帝心底暗笑一聲,沒有過多言語。
御書房內的銀絲炭驅散了外頭的寒意,夏帝落座,抬手示意曾裕林下首的位置。
“人老了,身子骨終究沒有年輕時硬朗,方才還在外面站了這麼久,坐吧。”
語氣很親和,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曾裕林承了恩典,“謝陛下。”
夏帝驅走屋內的宮人,只留方喜在身旁伺候。
熱茶一上,縷縷輕霧將氛圍蒸騰得活絡了些。
“你遞上來的摺子朕看過了,”夏帝開門見山,“消息可準確?”
“回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馬虎,已經派人去確認過了,的確在璧山一帶發現了四皇子的行蹤。”
後宮美人雖多,但子嗣不算興旺。
信王沒了,如今能數得出來的,也就皇后所出的太子、遠在邊關三皇子和年紀最小的六皇子。
這位四皇子在一次狩獵中不幸跌落山崖,自此不見蹤影。
夏帝並沒有放棄找尋,並將此事交與他當時最信任的人去辦,也就是曾裕林。
這麼多年過去,每次都是捕風捉影,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在一次次的期望和失望中已經不抱多少期待了,此刻曾裕林給予他如此懇切的答覆,竟讓他又升起幾分期許。
“好,再加大找尋力度。若你真能將皇子尋回,朕定然大賞!”
“多謝陛下。”曾裕林拱手,“此事本就為臣分內之事,只盼能為陛下分憂,團父子之樂,萬不敢求賞賜。”
夏帝笑了兩聲,眉眼舒展,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他隨手撥弄着杯蓋,略微撩起眼皮,看了眼下方的人,又重新將視線挪回茶麵。
“愛卿不必謙虛,你跟着朕走過了那麼多年,知道朕賞罰分明。”
夏帝頓了頓,“若朕沒記錯的話,再過半月,便該是你的生辰了?”
曾裕林心中一滯,順着他的話道,“勞陛下費心,還記得這些小事。”
“逢十壽辰,該好好辦辦,”夏帝說道,“過幾日得閑了,朕得想想該給你送什麼禮物合適。你府中好不容易辦一次壽宴,萬不可叫人覺得朕輕慢了你。”
他言語親切,說出的話也很慰人心。
但落在曾裕林耳朵里,卻並非什麼好事。
果然,片刻的停頓后,夏帝又開口了。
“聽說陳子翰近來府中不太安生,你可知怎麼回事?”
曾裕林先是一愣,而後搖頭,似乎有些茫然,“陛下恕罪,臣不知。”
“不知?”
夏帝微微蹙眉,“他不是你門下嗎,難不成朕記錯了?”
曾裕林立馬起身,拱手汗顏,“臣惶恐,各位大人皆是朝臣,所想所行只為陛下分憂,並無門下一說。”
方才站在御書房門外吹冷風時他便知,今日並非探討四皇子之事那麼簡單。
問他生辰,也不過是為了引出陳子翰。
原本他對陳子翰還是有些看好的,畢竟算老人,深諳各處門道,此般境地,陣營中能多一人也好。
沒曾想竟在前夕出了岔子。
將自己賠進去了不說,還牽連到了他頭上。
夏帝問起此事,必定是對他有所懷疑。
他想要辯解,卻又不能說太多。
多說多錯。
“是嗎……”夏帝尾音拖長了些,幽幽地遞過去一個眼神,見他表情坦蕩,沒再追問。
疑慮不易解,夏帝也沒有更多的證據,遂將此事揭了過去,只道,“行了,今日就到這兒吧,朕還有好些摺子沒看,退下吧。”
“是,臣告退。”
曾裕林垂首退了兩步,才轉身離開。
踏出門檻,臉上的緊繃和惶恐便緩緩被風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案幾后的人還注視着他離去的方向。
“方喜,”夏帝突然喚道,“你說,朕還能信他嗎?”
陡然一問,讓方喜有些無措,“陛下,奴才不懂這個。”
“是不懂,還是不敢說?”
“奴才不敢妄自揣摩聖意,右相能力過人,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說話做事若有深意,奴才也看不懂啊!”
夏帝輕哼一聲,“你這張嘴慣是面面俱到,聽着像是說了許多,實際上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奴才只管聽陛下指示,伺候好陛下方為分內之事。”
方喜進宮很久了,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從來不和朝臣或者皇子牽連,因此即便多疑如夏帝,也沒懷疑他。
本想再多說句話,但一開口,就被溜進來的冷風嗆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
一聲蓋過一聲。
方喜見狀,連忙上前為他順氣,又指揮手底下的小太監將門關嚴實,“陛下前些日子風寒剛好,可別再着涼了。”
熱茶入喉,順過之後,咳嗽總算平息了。
夏帝緩緩平復,胸口起起伏伏,眼神卻有些黯淡。
真是年紀到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一陣風都能驚到他。
“方喜,傳太醫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