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幸會,容姑娘
該抓緊的東西,暗地裏寸步不讓。
只有握在掌心的東西才是真的,剩餘的同僚之交和皇家恩賜,不過都是無根浮萍。
雨打風吹,頃刻即散,半分不由己。
關月望進他的眼裏,從其中讀出了幾分篤定。
鎮國公府出事後,她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如此懇切的話。
說相信父親的人格,不會叛變。
陸淮舟的神態和言語,讓關月覺得這條路,並非自己獨身一人。
“是啊,”關月眼皮微微下壓,眸中映着跳動的燭火,閃閃爍爍,“有的鬼慣是會披着人皮。”
若當時,能把人性再往壞處考慮些,興許結果會有所不同。
可是沒有如果。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經此一事,侯府和右相便徹底對上了,你……”
陸淮舟扯了扯嘴角,似乎並未太放在心上,“站在侯府對面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
這些年不知有多少明槍暗箭,接着來便是。
比起這個,他更感興趣的是容青在信尾提到的私生子一事。
“右相的孩子……”陸淮舟微微蹙眉,“除了曾帆,竟還有一人。”
右相後院構成簡單,從他記事開始,便未曾聽聞對方納妾生子。
這孩子若真存在,只怕是在曾裕林發跡之前就有的,年紀也應當比他大一些。
關月對此也十分詫異,見陸淮舟提起,便問道,“你打算找到他?”
“嗯。”
陸淮舟頷首,“鎮國公既然在信中提及此事,想必是有用處的。即便現在沒有,掌握更多微末的消息,對上右相時也能更有底氣。”
他略微思索片刻,又道,“這件事交給我,另外,薊州刺史貪污一事是由我所揭發,這背後想必也與右相脫不開干係,薊州之事你不要插手了,免得惹人懷疑。”
他調查此事,乃職責所在。
關月不管是自己尋求線索還是讓阿堅暗地搜集,都非良計。
她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並未推辭,心裏想說的話很多,到最後只剩下一句,“多謝。”
陸淮舟笑了,抬手替她壓了壓翹起的碎發,“這麼客氣?”
“大恩自是要言謝的。”
“那你是以什麼身份同我說這句話的?”陸淮舟追問道,“關家二姑娘,還是……”
“容辭枝。”
這三個字,已經很久沒從她嘴裏說出來了。
很熟悉,又很陌生。
即便陸淮舟知道她一直在做的事,猜到了她的身份,但親耳聽她說出來,還是有幾分恍惚。
對視片刻,他驀然一笑。
“幸會,容姑娘。”
關月被他逗笑了,在他面前承認身份的這一刻,心底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時辰不早了,她便不再逗留,趁着天亮前,回了松濤苑。
天色將明未明,關庭所在的卧房已經燃起了燈,準備收拾妥帖上朝去。
關月忙活了一夜,睏倦得很,回到房間后,倒頭就睡。
連關庭是什麼時候下朝回來的都不知道。
松濤苑裏靜悄悄的,丫鬟小廝都放輕了手上的動作,擔心吵醒主子。
而右相府此刻卻是另一番靜謐。
氣氛中隱隱透着緊張。
昨夜千泉湖交手,他們的人可算大敗。
不僅沒有摸得湖底的秘密,還讓對方將桑杜抓走了。
曾裕林負手站在圓窗前,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后,才聽得聲音響起,“看清楚了嗎,確定是侯府的人?”
聞松應道,“回相爺,已經確認了,是陸小侯爺的人無疑。”
他們當時十分詫異,所以今日又特意去調查了一番,確定無誤后,才敢稟報。
“陸淮舟,”曾裕林輕哼一聲,“他攪和進這趟渾水做什麼?”
普通臣子以為陛下對陸淮舟親厚,像是對待自己的小輩一般,可作為親近之人,他看得清,陛下對侯府的忌憚一點不少。
他安安穩穩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能保侯府後十幾年無虞已是萬幸。
其餘皆是妄想。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了。”
話里有輕蔑之意。
還是太年輕了些,想着衝冠一怒為紅顏,便將整個侯府的安危都繫於繩上。
也只有吃了虧、摔了跤才會明白,比起虛無縹緲的情誼,能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真的。
不會隨人心變動,更讓人踏實。
聞松品着他話里的意思,問道,“相爺準備如何做,還是像先前那般……?”
曾裕林搖頭,“不着急,讓我想想,我想想。”
他摸着下巴,眼睛微眯。
對付侯府,不適合採用先前的法子,他得另拿主意。
此事急不得。
“對了,”他又說道,“你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出他們在千泉湖到底拿走了什麼。此事沒有定論,我心中始終不安。”
他有所猜測,約摸是容青這些年找到的線索。
但內里消息幾何,他想要知道。
“明白,屬下會全力去辦。”
曾裕林:“讓底下的人行事穩當些,不要被抓了把柄。”
“是。”
“還有,”他頓了頓,“去查查這關月到底什麼來頭,和鎮國公府有沒有聯繫。”
聞松頷首。
他明白,相爺的意思不僅僅是要查關月,而是要留心整個關家。
畢竟以關月過往的經歷來看,她和鎮國公府聯繫微渺,倒是關庭可能性更大些。
“相爺,那桑杜那邊怎麼辦?”
如今人在侯府關押着,他們也沒有理由貿然衝進去搜查,暗中救走他的機會更是渺茫。
曾裕林默了片刻,只說了一句,“他不會背叛我的。”
聞松心中一怔。
這是準備棄了的意思。
即便他心裏隱約能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但聽到面前的人親口說出來,還是不由得生髮出一絲感慨。
只是瞬間,他就將這份感慨壓下,抱拳後撤,領命離開。
書房裏靜悄悄的,只有微弱的日光在偏移。
曾裕林站了一會兒,聽到外面有人喚他。
“父親。”
是曾帆。
“進來吧。”
曾帆聽到聲音后,這才推開書房的門。
見曾裕林連朝服都未曾換,便猜到定是發生了緊急之事。
“父親在為何事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