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都是誰在拱火
三個村子的村正及村民走到莊子跟前,看到陳韶,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如犯錯的小孩子一般,心虛地低着頭。
陳韶沒有吭聲,靜靜地看了他們許久后,才問:“說吧,為什麼打架?”
三灣村與當南村的村正立刻看向青平鄉的村正,“是他們先起的頭!”
青平鄉的村正漲紅着臉,當即反駁:“放屁!我們只是先說了不公平,先動手的明明是你們!”
“是你們的人指着我們罵時,手戳到了我們的臉,我們才動的手!”三灣村的村正恨聲道。
青平鄉的村正梗着脖子,“那是不小心碰到,已經給你賠禮道歉!”
“你啥時候賠禮道歉了?”許是有陳韶在,三灣村的村正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同樣梗起了脖子。
青平鄉的村正後退一步,“有沒有賠禮道歉,你自個清楚!”
三灣村的村正呸道:“我要清楚,還來問你,我吃多了撐着了?”
“你往哪裏呸呢?”青平鄉的村正又上前一步。
三灣村的村正硬氣道:“我就往你跟前呸怎麼了,呸到你了?”
青平鄉的村正擄起袖子就要動手,三灣村的村正毫不示弱地同樣擄起袖子準備還擊,當南村的村正飛快看一眼陳韶后,趕緊喝道:“都把拳頭給我放下來,沒有看到大人在這裏?”
青平鄉與三灣村的村正動作一僵后,這才雙雙冷哼着收回拳頭。
“停手做什麼?”陳韶淡聲道,“打呀。”
“大人也看到了,”三灣村的村正說道,“要動手的是他!”
青平鄉的村正反駁,“你不呸那一口,我能動手?”
“我呸那一口,你就要動手,”三灣村的村正冷笑,“你們的人手戳到我們臉上,我們就得活該受着?”
“行了,都少說兩句。”看到陳韶越來越冷的臉色,當南村的村正趕緊給三灣村的村正使了個眼色后,說道,“大人就在這裏,有什麼事解決不了,找大人說就是,動什麼手?”
“找我說什麼呀,”看他們都停下來,陳韶嘲弄,“我在這裏,你們不都準備動手了嗎?既然一個個都這麼厲害,還找我說什麼,繼續打吧。”
聽出她話里的怒意,誰也不敢再爭辯。
陳韶等了片刻,“怎麼不說了,也不打了?”
三人沒有吱聲。
陳韶譏諷:“怎麼,又變啞巴了?”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青平鄉的村正憤憤不平道,“大人就看着處理吧?”
“放肆!”有羽林衛上前一步,怒喝着抽出長劍指向青平鄉的村正,“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跟大人說話!”
青平鄉的村正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后,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三灣村與當南村的村正也嚇得白了臉。
羽林衛冷冷地掃一眼眾人,“再有下次,別怪刀劍無情!”
陳韶沒有制止,在處理野葛案時,她就已經意識到,不能再與他們處成一片,是時候與他們保持距離,樹立威嚴了。沒有威嚴,就沒有公信力,或者說即便有公信力,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這次背後之人的行動,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等羽林衛將劍收回去,陳韶又等了片刻,才再次開口,“事情是個什麼樣的事情,說清楚一些。”
青平鄉的村正畏懼地看兩眼她身邊的羽林衛后,膽怯地站起來,軟着聲音道:“的確是我們先不小心戳到他們的臉,但吵架的時候,人擠人,不小心戳到、碰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只是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陳韶已經懶得再與他們掰扯是非曲直,直接問道:“誰戳的誰的臉?”
“王方戳的他們村周義平的臉。”青平鄉的村正看一眼三灣村的村正後,老實回答。
陳韶繼續:“就只有他戳了別人的臉?”
青平鄉的村正點頭。
陳韶看向三灣村的村正。
三灣村的村正也點頭答了聲對。
陳韶看回青平鄉的村正,“這個王方,是你們青平鄉的人?”
“不是。”三灣村的村正搶着答道,“是他的外甥。”
“是我家那口子娘家妹妹的兒子,”青平鄉的村正說道,“昨夜過來看我家那口子,喝了幾口酒,就留他歇在家裏了。今兒一早,我過來領糧,他也跟着過來搭把手。”
陳韶看着他:“你們村,是誰先說的不公平?”
三灣村的村正再次搶答道:“也是他外甥!”
青平鄉的村正臉色霎時陣紅陣白道:“是他先說的,不過他也就那麼提了兩嘴。”
“他也就那麼提了兩嘴,”陳韶依舊看着他,“你們村裏的人就跟着陸續響應,而後與他們兩個村吵起來了?”
青平鄉的村正乾巴巴地回應道:“我也沒有料到他們會吵起來。”
“你也沒有料到?”陳韶不咸不淡地問道,“是你們村裏的人早就打算趁今日討要一個說法,才藉著他提的這兩嘴吵起來,還是你這個外甥昨日來看他姨娘后,跟你們村裏的人說了什麼,今日你們村的人才跟着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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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平鄉的村正愣了一下,木訥地答道:“他昨日過來后,是抱怨了幾句這樣減免賦稅、分糧、發錢不公平的話。”
陳韶追問:“他是只在你們家裏抱怨,還是跟你們村裏的其他人也抱怨了?”
青平鄉的村正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只在家裏抱怨了,不過他抱怨的時候,家裏有好些人。”
陳韶繼續追問道:“家裏怎麼會有好些人?”
“昨日午時來人通知說今日會來這邊的莊子發糧后,就一直有好些人聚在家裏談這件事。”青平鄉的村正也有快五十歲了,先前一直在氣頭上,沒有好好想過這件事。如今被她這樣一句一句地問下來,哪裏還不知道被周方給挑唆了?只是他不明白,周方挑唆他的目的是什麼,對他又有什麼好事?
要知道,他這個村正這些年日子過得是艱難,但也比村裡其餘人要好,而且他每次來家,可都沒有虧待過他,他害他做什麼呢?
“也就是說,”陳韶緩緩總結,“你們的不滿,都是被他挑起來的?”
青平鄉的村正渾渾噩噩地點一點頭,他還是沒有想明白,周方為什麼要害他。
陳韶淡聲道:“他都是怎麼說的,說來聽聽。”
青平鄉的村正臉色越加難看了,無端的沉默了片刻后,才一邊回憶着周方昨夜說的話,一邊面無表情的複述道:“他也沒有說什麼,就說朱家和顧家的這個莊子是落在我們村的山頭,我們村的田地比他們兩個村要早被朱家、顧家佔去一年,按照道理來講,我們村應該比他們兩個村多免一年的賦稅,也多發一年的糧食與錢才對。”
陳韶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他身後的青平鄉百姓:“你們村裏的人今日鬧成這樣,是不是也打心裏認為,這樣還地、分糧、發錢很不公平?”
青平鄉的村正訕訕道:“免多少賦稅和發多少糧食、多少錢,自然都是大人說了算。大人就是一點不免、不發,也沒人敢有意見。”
陳韶譏諷地笑了:“要是真沒人敢有意見,你們鬧什麼,打什麼?”
青平鄉的村正不說話了。
陳韶看一眼身旁的林羽衛,讓他立刻去青平鄉將周方帶過來后,又看回三個村正:“說吧,死了這麼多人,傷了這麼多人,你們打算怎麼善後?”
三灣村與當南村的村正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青平鄉的村正見狀,也趕緊往後退開兩步。三人身後的村民有樣學樣,也都朝後退去。
陳韶氣笑了,“都往後退做什麼,等着我來給你們善後?”
三個村正都低着頭,避着她的目光。
“行。”陳韶嗓音驟冷,“既然都讓我來解決,那我不管你們打架的原因是什麼,誰對又或誰錯,朱家、顧家強佔你們的田地這麼多年,你們忍氣吞聲,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找他們說不公平,而今我處處為你們着想,又是免賦稅,又是分糧、發錢,你們卻個個趾高氣揚地來跟我說什麼不公平,誰該多誰該少,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你們公平。錢、糧已經發下去,我就不要回來了,但你們三個村子從今往後,該交多少賦稅,該服多少徭役,一個也不能免!”
“另外,我安排來給你們分糧、發錢的人被你們打死了四個,其中三個還是擁有着大好前程的學子,可見你們言行之惡!既然你們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從即日開始,你們三個村子的人,三代之內,不能進太學讀書,不能參加科考,不得進入官場!”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陳韶繼續:“如三代之內,再發生類似的事,那就是本性惡劣難改,除挑事之人斬首示眾外,其餘幫凶也一律打為賤籍,勞其一生,不得歸家!”
當南村與三灣村的村正慌忙跪到地上,痛悔求饒:“大人,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開恩呀。”
青平鄉的村正也失神地跪到地上,痛哭求饒。
“知道錯了?”陳韶冷笑着側退兩步,“看到這些人了嗎?你們知道錯了,就想輕飄飄兩句話把事情揭過去,那他們呢?他們失去的性命,也能像你們一樣輕飄飄地還回來嗎?”
看着眾人癱軟的臉色,陳韶冷喝道:“知道錯了,那就好好改正,不是靠着一張嘴來求我開恩!都起來吧,不用跪在地上惺惺作態的露出悔不當初的臉色給我看,趕緊將這些被你們打死、打傷的人都抬走!”
在一眾村民羞愧地將屍體或是傷患都抬走後,陳韶叫住幾個村正,“你們留下來,我還有話要問你們!”
等村民全部離去,陳韶站到幾個死亡的學子身旁,看着萎靡的三人,冷然道:“青平鄉是周方在挑事,你們三灣村與當南村呢,都是誰在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