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以毒攻毒
牛痘主要從感染牛痘的母牛乳房和乳頭部位提取。
蔣族長見周誠將母牛膿包里膿液收起來,好奇地問:“大郎,這真能治病?”
周誠搖頭:“不能治病卻能預防天花,相當於是以毒攻毒。”
從膿液中提取出的“痘漿”就可以接種。
沒有滅活技術也不要緊,有效就行。
接種牛痘的部位會出現丘疹、水泡,形成膿包,瘙癢發熱等等不適。
周誠不用特意去翻書就知道牛痘該怎麼種。
前世他出生的時候天花病毒已經滅絕,也就沒接種過疫苗。
他父母那代人年幼時都種過牛痘,過了二三十年他爸還記憶猶新。
小時候他注射疫苗閉着眼睛長大嘴巴嚎,他爸就跟他講這哪裏算痛,當初他們接種牛痘那才叫爽歪歪。
三歲的小孩什麼都不懂,大人給顆糖哄着就興高采烈的去了,眼睜睜看着護士阿姨給自己手臂上劃了個深深十字再抹點牛痘液體。
那才叫痛,不但痛還要親眼看着自己的手被劃開,口子還必須深,淺了牛痘液體滲透不進去,真是又痛又怕。
房頂都能被小孩的哭嚎聲掀翻。
簡直是童年陰影,一輩子都記得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我先來。”
周誠將的縫衣針在火上燒一燒消毒,待涼了之後再右手臂上劃了個十字,再把帶有牛痘病毒的膿液抹到傷口裏。
周誠沒想到自己居然體會到他爸說的爽歪歪的感覺。
對一個成年人來說這倒是沒多疼,就是自己對自己下手有些不忍心。
要不是幾十雙眼睛盯着他,他也有點下不了手。
楚黛一臉緊張地看着周誠,似乎怕他下一秒就倒下。
周誠故作輕鬆道:“好了,下一個誰來?”
族長和村民們面面相覷,心肝發顫,下意識往後挪了半步。
這可是將牛生瘡的膿包弄到自己身體裏,雖說周誠第一個來,眾人還是有點慌。
畢竟誰都知道膿包里的不是好東西,弄在身體裏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想好端端的把自己搞病。
楚黛語氣堅定:“相公,我來。”
對相公她無條件信任、支持。
周誠笑道:“好,有點疼,很快就好,別怕。”
男人們迴避,族長家女眷們眼也不眨地盯着。
周誠很快給楚黛接種好牛痘。
女人比男人更耐痛,楚黛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周誠將縫衣針在油燈上消了毒,問不知何時往後縮的女眷:“下一個誰來?”
他能理解大家的顧慮,若非他有前世的記憶,突然冒出個人,還不是正宗的郎中跟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他在自己身體裏弄這麼噁心的玩意兒。
沒被他罵就不錯了。
男人們也都表現出退避三舍,周誠將提取的痘漿收好。
“既然你們都不願意,那我們就走了,半個月後我再來,這期間大家就待在家中,盡量別去走親串戚,尤其是不能去下河村。
其他村有沒有染上天花的我不清楚,總之最好是少出門。”
“好好好,我們都聽你的。”族長連忙答道。
眾人都想看看周誠和楚黛半個月後是否好好的,若是好好的那他們也不是不能接種這牛痘。
周誠又叮囑了幾句便和楚黛回大營子溝。
自家人自然是無條件的相信他,李家和黃家雖說有些忐忑,最後還是在周誠的勸說下接種了牛痘。
除了三個孕婦,其餘人全部接種。
“大哥,我想出份力?”周姝小心試探周誠。
周姝自幼對醫學十分感興趣,尚未開蒙她祖父就讓家中的郎中教她醫理,曾經她幻想過自己將來成為救死扶傷醫者。
作為京都貴女,這樣的想法不現實,她們這樣的姑娘,人生該怎麼過無法由自己做主。
如今她不過是流放的犯人,只要不被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做什麼又有誰會在意。
周誠正缺幫手,可周姝的身份終究是個不定時炸彈,這兩年還是小心為上,免得連累到他們一家。
“姝兒,忙過這陣子我會將我會的都教給你,但你暫時不能離開大營子村,這樣,今晚你幫我多做些口罩出來。”
周姝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周誠話里的意思。
不過想到自己能幫忙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笑着點頭:“好,大哥你告訴我口罩怎麼做。”
答應過李芙蕖要教她一些製藥的方子,翌日,周誠便帶着李芙蕖和楚黛去縣衙,將這事告訴彭敬。
彭敬是個猛人,聽聞周誠有避免染上天花的東西,立馬讓周誠給他接種。
壓根不擔心這未知的東西會不會為自己的身體帶來不利的後果。
周誠心生佩服,不是人人都有彭敬的勇氣。
彭敬放下衣袖,神色凝重地說:
“二弟,不瞞你說,這痘瘡最早是密塔縣那邊先發現的,短短三個月時間,死了有一千餘人,如你所言,被染上的人少說有七成以上丟掉性命,僥倖活了下來卻成了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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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新上任的王縣令的千金和小妾全都染上,他擔心這事被上峰知道追責便下令瞞了下來,我是前兩幾才知曉。
如今密塔縣人心惶惶,即便王縣令下令不許百姓離開居所,那隻能管得了守規矩的人,就怕那染上痘瘡的人跑到咱們縣來。
我近日亦是憂心忡忡,幸好二弟你今日來了。”
彭敬打心裏覺得周誠就是專門為了拯救他來的。
認識周誠后他這小日子是過的越來越有滋有味,如今正頭疼的事周誠又想到了法子幫他解決。
雖說還沒證實牛痘的用處,但他相信周誠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彭敬看周誠的眼神泛着激動的光。
周誠恍然,難怪彭敬聽他講完二話不說就要求接種牛痘。
原來如此。
周誠正色道:“大哥,今後有類似的疫病一定要儘快告訴我,說不定我能想出辦法來。”
沒有疫苗起碼他懂得如何預防,空間裏也有許多治病的方子,能減少死亡率也是好的。
彭敬嚴肅點頭:“好,二弟能不能將法子告訴我?讓沒被染上痘瘡的百姓能免受其苦。”
“當然可以,我來除了勸大哥接種,另一個原因便是想借大哥的力量讓更多的百姓也接種。”
彭敬激動地握住周誠的雙手。
“二弟,百姓會記得你。”
“不不不,百姓應該感激你。
大哥,實際上我最早是在蔣家村找到染上牛痘的牛,我當著村民的面接種了牛痘,可沒有一個村民願意接種。
靠我,估計百姓寧願死也不信我的鬼話,縣太爺的命令那就不得不聽。”
周誠變相提醒彭敬用強的。
百姓記不記住他、會不會感激他沒什麼要緊的,他周誠不淡泊名利,
彭敬果然大受啟發,大手一揮:“照西縣的百姓誰不接種,就準備洗乾淨屁股蹲大獄。”
周誠暗笑,權勢其實挺讓人着迷,能省掉不少口舌。
彭敬是個行動派,迅速將官差以及縣城的郎中召集起來,跟周誠學習如何從牛痘牛身上提取牛痘,如何接種,如何做好防護。
接種牛痘後會有什麼不良反應,什麼人不能接種。
對已經染上的患者如何隔離治療,可以服用哪些湯藥等等。
李芙蕖發現楚黛不僅手巧,學這些也非常快,周誠說一遍她就能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李芙蕖也有了危機感。
她總不能一直靠着武力和箭術讓周誠對她另眼相看,有銀子有糧食,只要她相公開口,能找到比她更厲害的人保護自己。
相比下來,楚黛擁有絕色容貌,手巧,她織的毛衣是旁人的兩倍價格,縫製的衣服也比旁人更好。
若是連製藥上自己都不如她......
李芙蕖認真審視自己后,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學習。
忙碌兩天,周誠帶出一些徒弟。
彭敬也跟他學習到不少先進的醫學知識,作為曾經的學霸,他的學習能力毋庸置疑,甚至能舉一反三。
周誠將青霉素的提煉方法、作用、用法和不良後果,以及如何從土壤里提煉出治療肺結核的鏈黴素。
巨大驚喜縈繞在彭敬心間,再次感慨周誠為何不是女子。
他是個有傲氣的人,真正能令他欽佩的人不多。
周誠是其中之一,有生之年能遇到周誠是他天大的榮幸。
夜深人靜時,他腦子裏就會跳出杜武跟他說的那句“我這二弟不是凡人,我得想法子護着他。”
當初他當杜武是開玩笑,跟周誠相處的越久越認同杜武這句話。
從告訴村民山裡什麼食物能吃,什麼有毒,什麼植物能治什麼病,到做出各種農具。
種植高產莊稼,儘力讓更多的村民們都能種,做出稀奇古怪的美味吃食。
再到用羊毛兔毛織出毛衣手套、造紙、治療肺癆的葯,還有接種牛痘......
雖說吃食和毛衣都是周誠媳婦做的,但彭敬潛意識覺得是周誠的主意。
一個最遠只去過平安鎮,認識一些字但沒正經上過私塾,染上賭癮的農家子,怎麼可能有這能力。
早在杜武走後不久他就差人查過周誠,周誠有如此大的轉變是從被兩年多前被賭坊的人暴打一頓后開始。
彭敬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但在周誠身上他看到了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能力。
如今他還是不信鬼神,信周誠。
可周誠再厲害畢竟是凡人肉胎,就算是為了百姓的福祉,也得好好護着。
這大概就是杜武為什麼突然着急去做一直猶豫不決的事。
彭敬想,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能比杜武差。
見彭敬的注意力從造紙轉移到製藥上,周誠心中偷笑。
“大哥,這幾種葯我只告訴你一人,日後發現了新葯我還告訴你。其實我挺怕麻煩的,所以,這些葯我不會再做,就交給大哥安排。”
哪怕不是書中世界,周誠也從未想過青史留名,初衷只是想讓自己活的舒服,之後有了家人,就變成自己和家人過的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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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想讓更多的人不再挨餓受凍。
現在做這些也不是為了留名。
手裏有太多的好東西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沒有自保能力的情況下。
可他又無法冷血地看着百姓在飢餓和貧困中掙扎。
還是把麻煩轉移出去比較好。
彭敬能做到丞相的位置,無論智商還是情商,都不是他這個前世在私企企實習時被訓成孫子的普通人能媲美的。
這些方子交給彭敬能造福更多的人,他就做條悠哉的鹹魚。
“為兄知道二弟心中所想,你放心,為兄定會替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日後,再有救命的葯或者其他方子你直接給我,我會妥善安排。”
這次彭敬沒有拒,既然他這二弟無意於朝堂那就沒有必要再推。
世道艱險,人心險惡,方子二弟手裏,對他和他的家人其實是道催命符。
“好,聽大哥的。”
周誠知道自己掉馬掉的太嚴重,不但陳芸娘知道他不是原來的周誠,杜武和彭敬應當也是早就猜到了。
他非常幸運,他們三人不但對他沒有任何惡意,甚至暗暗護着他。
彭敬對周誠承諾:“現先委屈你,將來為兄有能力護你周全,定會為你正名,讓天下百姓都知道他們受的恩惠來自於你。”
周誠不跟他爭,笑着道:“好啊,那就多謝大哥。”
彭敬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採集到痘漿便下令全縣包括所有村子下到三歲小兒上至六十歲老人,除了孕婦全都必須來縣衙接種牛痘。
李芙蕖和楚黛主動要求留下為女子接種。
周誠答應楊婆子的事還沒做,顧不上去看眼袁玉竹,直接去了下河村。
彭敬把他當成黎明百姓的救贖,哪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都無妨,周誠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可周誠堅持要去他也沒辦法,便派了個官差跟隨。
馬車還未到下河村就聽到呼天搶地的哭聲,周誠一聽這聲音很耳熟,有點像周童生家的劉氏。
心中奇怪,他已經跟周童生說過事情的嚴重性,周童生怎會讓劉氏回下河村。
“錢大哥,在這兒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