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雨
錢玉蘭和王春花在廚房烙餅煮青菜糊糊,滾燙的開水裏放入一卷現代工藝加工而成的麵粉,再加入洗好切碎的青菜。扔幾片切成薄片的豬肉。很快屋內瀰漫著一股肉香。
蒸騰的香氣不停地鑽入鼻中,勾的兩人腹中止不住地嗡鳴。
錢玉蘭和王春花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
錢玉蘭咳嗽一聲,對王春花道:“弟妹,你去收拾一下桌子,可以開飯了。”
王春花應了一聲。
錢玉蘭將糊糊撈進碗裏,一摞焦黃的麵餅上覆蓋著大量青菜,這樣一餐哪怕是平日也不常吃到,可如今卻在荒年吃上了。
明思涌和明昌盛還沒進門就聞見從自家院子裏傳來的香氣。
明珠和明遠兩孩子早已經守在木桌旁,眼巴巴地盯着廚房門,恨不得娘親剛進去就能端着熱騰騰的餅子出來。
江月在房裏整理家裏剩下的物資,上輩子留下的老習慣了,每天不看着這些可以救命的東西,她心裏就不踏實。
“娘,可以吃飯了。”
錢玉蘭在門外叫她。
江月回了一聲:“馬上就來。”
一家人圍坐在桌邊。
此刻天色還早,他們家地勢本就有些偏高,遠遠可以看見大半個村子裏的房屋。
除了已經絕戶的一半人家,剩下的人家看不到半點煙火氣。
明思涌拿起一塊麵餅,嘆了口氣放進嘴裏。
麵餅的味道挺好,不缺油少鹽,還有鮮嫩的菜葉子,所有人都吃的很香。一碗熱乎的糊糊下肚,身上立刻多了一絲力氣。
一家子癱在凳子上不想動。
吃得飽,腦子轉的也活絡了一些。想到之前看見的慘劇,明昌盛嘆氣道“娘,村裡人都撐不下去了。”如此一來他們一家太過打眼。
明昌盛知道現在的一切都是娘和侄女帶來的,他無權多問。
雖然侄女嘴上說那是天上,可神仙還得打架呢。娘年紀大了,侄女又年幼,他如何能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逼迫她們去冒險。
可萬一村裡人熬不下去,死絕了,他又如何與祖先交代。
大山村幾乎都姓明,往上幾代可都是一家人。
江月放下碗筷,聞言只淡淡看了眼這個低着頭一臉做錯事樣子的二兒子。
她問:“如果接下來一年依舊不落雨,而我和珠珠明日去不了那個地方,咱們拿什麼救?”
不是她心狠,看不見希望的事情救了又能怎樣?難不成還要供養別人一輩子。答應救明德全,不過是看在這具身體的份上,即便如此,她也只是量力而行。
如果兩兒子依舊看不清形勢,別怪她心狠,這個家她怕是不敢要了。
她放下筷子直接回房。
明昌盛嚇得一哆嗦,他抓着明思涌的衣袖,有些不安道:“大哥,娘是不是生氣了。”
明思涌頭疼,“以後慎言,昌盛,咱娘不是菩薩,就算東西拿出去,怎麼對外解釋?而且娘說的沒錯,幾頓可以,日日救人怕是要救出禍端。”
明昌盛點頭,剛剛是他異想天開了。難怪他爹總說他看着精明實則是個傻憨憨。
江月回到房間,心裏並不好受,她接收了原身記憶,看着陌生人去死與看着相熟的人去死,那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她連去往現在的規則都沒有摸清,而這邊又像是個無底洞,還有二十來戶人家,她拿什麼去養?
她只能心狠逼迫自己看不見。
院子裏氣氛有些低迷。
嘴裏的餅好似也不香了。
明珠歪着頭左看右看,她道:“爹不都說遇到困難要求祖宗保佑嗎?你讓他們去求求祖宗,說不定也能擁有去天上的機會呢?”
明思涌訓斥:“休得胡言。”
明珠撇嘴,“連祖宗都辦不到的事情,我奶怎麼可能辦到?”
明昌盛啞口無言。
他竟然活得不如一個丫頭通透。
江月在房間裏聽聞這話,心中感動之餘又有些好笑,這丫頭還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脫性子。
一家人吃完飯各回房間休息。
王春花有些難受,娘現在連大伯一家都不救,她爹娘怕是沒機會了。
她嗚嗚哭着。
明昌盛道:“舅兄三人向來本事了得,斷不會餓着岳父岳母。”
王春花想到幾個身高體壯的兄長,心裏多了一絲希望。
這一晚明珠睡的很香,江月有些頭疼地聽着小丫頭一直咂巴嘴巴。昨日還說她睡覺安靜,今日就開始打臉了。
她好不容易才勉強睡下。
江月是被雨水的嘩啦聲吵醒的,醒來時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院子裏傳來王春花跪地感謝神靈的聲音。
“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孩他爹,我爹娘終於有救了。”
這是下雨了?乾涸了快一年的大山村終於下雨了?
江月幾乎是立刻奔去開門。
外面漆黑一片,雨點順着房檐滴落在她手上,冰涼的觸感竟然如此美好,美好的讓她也忍不住想要跪謝一下老天。
她走出房屋,雨水落在她頭頂,臉頰……她真切的感受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
直到越來越多雨點落在身上,很快將衣物打濕。
江月被激得一個哆嗦,她摸出打火機,“吧嗒”點出火。
王春花還跪在地上,被突然出現的火光一擊,有些激動過頭的情緒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娘?”
江月點頭,火光一下滅了,她道:“趕緊進屋,你想凍死不成。”
王春花哆嗦着站起身,雨水淋得她睜不開眼睛。感受到身上的冷意,她心裏有些後悔,現在要啥沒啥,她要是病了,怕是連葯都買不着。
不過剛剛她娘點火的是啥玩意?怎麼感覺火是從她娘手上冒出來的?
難不成去了幾趟天上,她娘已經不是人了?
這個危險的想法讓王春花不由地打個哆嗦。
這場雨來的又急又大,屋頂的茅草有些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雨量。
雨滴浸透茅草縫隙,稀稀落落滴在屋子裏。
江月手忙腳亂找東西去接雨水,可家裏東西幾乎典當沒了,屋子沒一處好地方。接了左邊右邊漏,她乾脆隨他去了。
明珠這丫頭卻不放棄,抱着被子提着袋子,哪裏乾燥往哪走。
幾乎一夜未睡。
直到天亮,雨依舊沒停。
乾涸的土地饑渴地吞噬着難得的甘霖。
江月披着蓑衣走到院門前,不知是不是這場雨帶來了希望,她竟然隱約可以看見村子裏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