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鎖定嫌疑人
黎晏州揉揉夏瀾的發頂,遺憾地嘆了口氣:“傻瓜,我寧可你不來。”
如果她能在現代社會安然無恙地活着,他寧可繼續苟延殘喘,在某一個未知的時刻,徹底一睡不醒。
夏瀾眼睛澀得厲害,張着嘴用力喘氣,空氣吸入肺腑,彷彿帶着冰碴子,刺得心肝脾肺腎劇痛。
黎晏州溫聲笑了笑,岔開話題:“瀾瀾,你看出什麼來了?”
“有內鬼。”夏瀾揉揉眼睛,斷然道,“運糧的隊伍中有通敵的姦細,戶部的說法也不見得全然可信,運糧官的記錄真假未知。
前鋒軍叛變是明擺着的,但叛變者未必就是前鋒將軍,也有可能是副將,或是很得他信任的手下。”
黎晏州讚許地道:“瀾瀾真聰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夏瀾仰臉看着黎晏州,遲疑許久,才吞吞吐吐地問:“晏州,你有沒有想過幕後之人是誰?或者說,你有沒有懷疑對象?”
黎晏州抿了抿唇,垂眸不語。
夏瀾莫名的有種直覺,他心裏有數。
至少,他知道哪些人嫌疑最大,該往哪些人身上查。
但從他的反應來看,那些人是他最不願意去懷疑的。
夏瀾扶着桌案站起身,與他面對面,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
“晏州,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不論你查出什麼,我都和你共同面對。”
黎晏州怔怔地望着她,心底萬分苦澀。
三年前的戶部尚書,是嘉嬪胡氏的嫡親哥哥。
在黎晏州全面接掌北境大軍的前一年,胡尚書升任戶部尚書。
兩年間,在北境軍糧草上,胡尚書從未有過半點延誤剋扣。
然而兩年後黎晏州兵敗重傷,胡尚書被以督辦糧草不力,以致北境戰事大敗之罪下了天牢。
黎晏州人還沒回到上京,胡尚書的墳頭草都半尺高了。
嘉嬪無所出,被打入冷宮,一個月後得急症暴斃。
胡尚書的死,瞎子都看得出有蹊蹺。
能以雷霆手段處置朝廷正二品大員的,惟熙和帝一人而已。
他未必是兇手,但他一定知道真相。
夏瀾聽黎晏州說完胡尚書的事之後,心中亦如明鏡般亮堂堂的。
胡氏一族門第不高,胡尚書因賑災得力,又逢前任戶部尚書貪墨賑災款被抄家問斬,他才被破格拔擢為戶部尚書。
胡尚書是個純臣,沒站隊任何陣營,一心辦好戶部的差事,為君主分憂,為國庫創收。
彼時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經出宮建府,在朝中領了差事,各自拉幫結派斗得不亦樂乎。
拉攏不成便索性搞死胡尚書,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抓住國家的錢袋子,對於壯大自身實力至關重要。
從這一點來看,大皇子、二皇子都有嫌疑。
當時皇三子黎惟鈞才十三歲,尚未出宮建府。
其母吳淑妃的娘家是安陽伯府,安陽伯酒色財氣佔全了,長子在朝中領一份閑職,次子連個秀才都沒考中,至今未入仕,娶了個商戶女,吃喝玩樂無比逍遙。
黎惟鈞文不成武不就,出了名的皇家小廢物,在朝中的威望可以忽略不計,外祖家勢單力薄,毫無存在感。
別說三年前,哪怕是現在都沒人擁護他,更不會為了扶他上位不惜正面硬杠大權在握的戰神秦王。
且不說三皇子沒那麼大的能耐算計黎晏州,就算他隱藏實力暗中出手,上頭有大皇子二皇子壓着,他倆的外祖家勢力都很強大,又有鎮國公虎視眈眈,好處也落不到三皇子頭上。
三皇子要是沒腦子,他算計不了任何人。
三皇子要是扮豬吃虎,那他更不會冒着偌大的風險,為兄長作嫁衣裳。
胡尚書伏法后,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孫崇禮,是孫德妃的嫡親叔叔。
孫德妃膝下有皇五子黎忻鈺,年方九歲。
然孫家門第並不顯赫,且三代單傳,孫氏一門惟有孫尚書支撐門庭,孫尚書年近四十尚無子嗣。
這樣的母族,捧上天也沒實力競爭儲君寶座。
這裏頭有沒有鎮國公的手筆,夏瀾無法肯定。
但按照常理推測,他外孫是唯一嫡出的皇子,他不可能對儲位沒想法。
北境戰事失利,北燕撕毀條約,中斷向大黎納貢,甚至險些攻破遼州城。
這麼大的罪過,卻只處置了一位素來賢良能幹的戶部尚書,以及一系列戶部官員和遼州地方官。
夏瀾敢肯定,要麼熙和帝知情,但因為幕後黑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不得不替兒子善後,推胡尚書去當替罪羊。
要麼,他就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夏瀾有點想哭。
黎晏州是胎穿過來的,他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二十多年。
熙和帝是他的親哥哥,皇子們是他的親侄兒。
可是最親的人,卻想要他的命。
天家無情,先君臣後父子兄弟。
對於現代人來說,只是史書上的案例,影視劇中的台詞。
但對於生於茲長於茲的黎晏州來說,卻是徹骨的傷害。
“所以,到底是誰?”夏瀾深吸一口氣,剋制着滿腔怒火與恨意。
黎晏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戶部受牽連的大小官員共計十四人,運糧官、前鋒軍的所有將領,遼州知州,但凡跟北境戰事有點關係的,全都死絕了。
時隔三年,黎晏州唯一能查到的,就是胡尚書的死必有蹊蹺。
至於蹊蹺在何處,他不知道。
他甚至無法確定,當年北境軍的糧草是否如數按時撥往北境,胡尚書是被人收買了,還是純純背了黑鍋。
“瀾瀾,隨我去封地就藩,可好?”
夏瀾心一沉:“你打算就這麼翻篇?”
黎晏州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不翻篇又能如何?你能查出來究竟誰是兇手?”
夏瀾啞口無言。
事情過去得太久,線索都被清理乾淨了。
單憑胡尚書兩年間督辦北境糧草盡心儘力,並不能證明三年前的糧草沒有問題,更無法證明他是為人背鍋而死。
“可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他要害你!”夏瀾搖頭,胸腔里憋着一團仇恨,肆意膨脹發酵。
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沒有真憑實據,無法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