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翠英的娃兒遭了罪

第4章 翠英的娃兒遭了罪

過了小暑,生產隊調整了社員出工的時間,凌晨早起,干到太陽曬得燙人的時候才回家吃飯,中午歇大休,直到下午三點后再出工,晚上回家吃飯後再干,叫做出夜工。雖然躲過了中午的毒太陽,可出工的時間就拉長了。

出夜工一般都是在稻場裏干打場或者是整篩糧食、捆紮稻草禾桿之類的活計。天剛黑,隊長就要翠英提前回家,因為家裏娃兒沒人照看。

翠英還沒進家門,老遠就叫喚大娃兒的名字,可就是沒有人應聲。翠英便緊走幾步,推開大門,還是沒有見到兩個娃兒,她心裏就慌了。便在屋裏屋外大聲喊叫,驚動了隊長的娃兒旺生。翠英問旺生:“你們是不是一起放學回來的?怎麼沒看見我的關興和他弟弟?”

旺生想了想,回答說:“關興好像背着他的弟弟往大隊部那邊去了。”

翠英急急地問旺生,知不知道他們去那邊幹什麼,旺生搖搖頭說不知道。

翠英更急了,連忙帶上大門,腳不點地的向大隊部那邊跑去。大隊部就在學校的旁邊,裏面還有大隊的醫療室。翠英一陣風地沿門尋找,只有醫療室還亮着燈,她跑進去一看:關興扶着弟弟,鄉村醫生在給弟弟包紮手臂。

看見翠英走進來,鄉村醫生連忙對翠英說:“你的老二手臂受傷了,我正在給他檢查包紮呢。”

翠英便問老大關興:“弟弟出了什麼事?怎麼就受傷了?”關興悶頭不語。

鄉村醫生說:“我已經給他包紮好了,回家注意不要沾水,防止感染髮炎。學校老師說費用不用你們管了。”

翠英背起小娃兒回到家,心裏特別難受。像這樣又做老子又當娘,這日子怎麼過呢?看見老大在旁邊很委屈的樣子,翠英的心頭就無端的生氣了:“關興!你還委屈,你說,弟弟是怎麼受傷的?”關興看着姆媽橫着眉咬着嘴唇的樣子,抖了一下。

“弟弟他是被壞貨給推到牆角撞傷的。”

壞貨是村裡長根的兒子,本來叫懷滑,他媽懷他時滑了一跤,早產生下的。因為他喜歡與大小的娃兒們打架,村裡人就把懷滑叫成了“壞貨”。

“他為么推撞弟弟的,弟弟小,不懂事?”說著翠英心一橫,就要拉兩個娃兒出去找壞貨的爹娘講理去。

關興知道事情的經過不說是不行了。

關興蹲了一下,哭着說:“我下課玩陀螺,壞貨看我的陀螺很飈,就要與我比拼。他的陀螺被我的撞死在地上,他就要我給他賠,我不幹,他就罵我……”關興說著說著,越哭越傷心。

“小娃兒吵罵有那麼傷心嗎?”翠英怒斥道。

嗚嗚,嗚嗚嗚——“他罵我媽是寡母子,我爹沒得好死……”嗚嗚嗚,嗚嗚嗚——“弟弟就從旁邊奪過我手裏的陀螺鞭子劈他,他就兇狠地把弟弟推撞到牆角上了。”

“老師不知道嗎?”

“老師知道,要他今晚寫好認識,明天在班上做檢討。還給我寫了一張字條,要我背着弟弟到醫務室去包紮。”

翠英聽到這裏,內心說不出什麼滋味。男人為公家的事情慘死了,為么我和娃兒就成了歹人嚼舌根子的話把呢?他壞貨是小孩,怎麼就知道罵這話?他的大人不說,壞貨怎麼知道?說不定好多人在心裏也是這樣想,那我們母子還有活的路走嗎?

想到這裏,翠英給老大擦去眼淚,囑咐說:“你們哥倆,以後不要再與他相拼了,盡量躲開他。他行兇做壞事,老師會管教的。”倆娃兒懂事地點頭。

翠英把兩個娃兒的吃洗料理完后,讓娃兒睡下了。心裏埋下的委屈又冒出來了,她想起了她剛長大成人的時候,娘家羅家灣的一件事情來了。

那是灣里臨水住着的桂嬸,很年輕時就死了男人。男人在世也沒有與她留下孩子,就收養了一個流浪女人的兒子。桂嬸在灣里無依無靠,娘家又沒人來幫她說話,就被那些七雜八姓的男人惦記了。有個大嘴的男人強行睡了桂嬸,第二天就對別的男人說,桂嬸的奶子怎樣的軟和。一邊說,一邊比劃,把聽的男人們都說得心幟搖動。

後來不知是誰就叫桂嬸的兒子是“瓜兒子”,就是寡兒子的諧音。意思是寡婦養的兒子像種瓜一樣,多人上肥,大家受益。桂嬸的兒子知道是侮辱他的,有一天就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桂嬸是可憐的,為了在灣里生活,只得聽憑那些男人的日弄,最後只能成為那些男人隨意享用的公婦。可是沒有誰憐憫她,在農村人的意識里,死了男人的寡婦就是一朵野棉花,任人扒拉任人采。誰替她說話,誰就可能與她有瓜連。

翠英一想到桂嬸的遭遇,渾身就不由得發抖,好像野外周邊到處都是一些大睜着眼、發著綠光的、隨時都要把她分吃了的惡狗。

“我不能落到桂嬸那樣的地步!”因為她好像有人在看着她,看她怎麼樣做事,怎樣給娃兒們留個臉面。她的兩個娃兒不是別人的,是她和文煥的血肉,他們要長大成人,要在朱家鋪成家立業,要為文煥傳宗接代的。她沒有男人的力氣,但是作為女人的骨氣還是要有的。

想到這裏,她打定了主意,找時間得要去向隊長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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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公社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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