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話 黑鳶出世．半妖族
次日，天光乍破，宣王辭別逍遙冬水，身騎千里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向東。風在耳畔呼嘯，揚起一路塵沙。
沿途風景飛速後退，山川河流皆成模糊之影。行至半路，忽見一群飛鳥驚起，宣王心中一凜，忽感一陣恍惚，隨即握緊韁繩，警惕地觀察四周。片刻后，並無異常，他才稍稍鬆了口氣，繼續催馬前行。
仔細想來，自奉旨前往芸州的那一刻，他便再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疲勞應戰乃是戰場上的大忌，但這幾日每當他一合眼，腦海中浮現的卻都是烽火連天的芸州城、流離失所的百姓、妖氣磅礴的不周山以及……
經過幾天幾夜的艱苦跋涉，宣王來到了一條寬闊的河流邊，河水清澈見底，流淌着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想着先在這裏歇息片刻，於是下馬讓馬在河邊飲水，自己也坐了下來，拿出乾糧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不禁感慨萬分。
據說百年前，半妖族長塗山靖在與人類的戰爭中大敗，不得已放棄苦苦征戰得來的領地，帶領族人回到了故鄉，然而白駒過隙，他們之前賴以生存的故鄉早已變成一片蠻荒之地……
粗淺的算一下，雖然不知具體位置，但大概也就是這一帶了。
“跟現如今的芸州城比起來，這蠻荒之地倒是顯得如仙境一般。”
片刻后，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次望向遠方，試圖尋找半妖族的蹤跡。然而，目之所及，只有無盡的荒野和偶爾掠過的飛鳥。
宣王牽着千里馬，沿着河流緩緩前行。他知道半妖族心高氣傲，又對人類充滿怨恨，要找到他們並非易事。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晚的荒野顯得格外寂靜，宣王點燃火把，才勉強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一陣悠揚的笛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宣王將馬安置好后，順着笛聲的方向走去，發現了一位年輕的半妖女子。
女子身着一襲如煙似霧的月白色羅裙，裙袂飄飄，一頭銀髮傾瀉而下，僅用一根精緻的玉簪鬆鬆挽起，幾縷髮絲俏皮地垂落在臉頰邊，將她的眼眸襯托的似秋水般澄澈，又似寒星般璀璨，顧盼之間，流光溢彩，小巧的瓊鼻下，那粉唇不點而朱，似有萬千風情。
宣王沒有立刻走上前，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聽着女子的笛聲。
女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但並未停止吹奏，笛聲如絲如縷，似山間清泉潺潺流淌，又似林間鳥兒婉轉啼鳴。
片刻后，待一曲過後，女子才放下手中長笛，看向宣王，微微皺眉，問道：“你是人類？來這裏做什麼？”
宣王誠懇地說明來意后，女子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你在這候着，我去去就回。”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了。
宣王見那女子蓮步輕移，腰間的玉佩隨着步伐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其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美麗而不可方物。
時間過得飛快，宣王則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夜晚的風輕輕吹過，帶着一絲涼意，他的思緒卻不斷翻騰。
就在這時，遠處終於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只見女子的身影逐漸清晰，依然是那副清冷美麗的模樣，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情緒。
女子走到宣王面前，微微揚起下巴，說道：“我們族長願意見你，到時候規矩點就行，不過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宣王聞言，連忙拱手道：“多謝姑娘相助。無論結果如何，李某都會儘力一試。”
女子不再多言，轉身帶着宣王穿過樹林，來到了一片山谷之中，此處瀰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一些奇特的建築。
隨着他們的深入，許多半妖族人都好奇的打量着這個外來者。他們有的身形高大，有的面容奇特，但無一例外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宣王。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座由石磚鑄成的宮殿前。女子停下腳步，示意宣王在此等候。
不一會兒，一位老者帶着幾位隨從從宮殿中走出，那些隨從走到宣王身後，從腰間抽出長刀，將其架在宣王身後，才將其帶入宮殿。
宣王被帶入宮殿後又走了許久，終於看到大殿內有一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眼神深邃地看着宣王，沉默不語。
半妖的壽命普遍比人類長，因此他們的生長速度也會相對慢一些，像這種長相的半妖在一般情況下應該已經五十有餘了。
但宣王認為，眼前的男子應該再年長個幾百歲，因為能這樣坐在大殿下的，除了半妖族的族長，同時也是傳說級的塗山靖外，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這樣想着，他也可以感受到身後的刀刃離自己的脖頸又近了幾分，這也就代表自己的推斷並無錯處，但他卻並不慌亂，按照常規行過禮后，便開門見山的又將來意複述了一遍。
塗山靖微微眯起眼睛，審視着宣王，良久才緩緩開口：“人類與半妖族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你此次前來，所求之事，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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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鬼王帶領邪物入侵，若不阻止，萬千生靈都將遭受滅頂之災。我深知人類與半妖族之間有過齟齬，但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只怕半妖族居於此地也難以獨善其身。”
塗山靖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敲擊着座椅扶手，似乎在權衡利弊。大殿內氣氛凝重，寂靜無聲。
終於，塗山靖再次開口：“呵呵，一上來就衡量利弊，簡直就是把我往火上烤……你對我們半妖根本不了解，實話告訴你——哪怕沒有人族協助，憑現在的半妖族也絕不是那行燭小鬼可以招惹的。你在這說的好聽，真正能給我的又什麼呢？”
“平等。”
“……你說什麼？”
“是平等。”宣王抬頭，絲毫不懼塗山靖審視的目光，信誓旦旦的說道“雖不能立刻實現，但李某承諾，我會盡己所能，使半妖與人類皆如一家，無論何者，皆以同理相待，不因其位高而諂媚，不因其位卑而輕慢，不患寡而患不均，無分親疏貴賤，皆得關愛，下至齠年兒童，上至期頤老人，皆可參與科舉，有教無類。”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那位帶宣王來到這裏的老者聞言思索良久，隨後對塗山靖畢恭畢敬的說道：“大人，老臣見此人氣宇軒昂，不像是會出爾反爾的傢伙，他剛剛的承諾還是挺……”
沒等老者說完，塗山靖便冷笑一聲，說道：“承諾？人類的承諾在我看來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們背信棄義的時候還少嗎？”隨後，他又看向宣王，沉聲道“我記得你叫……李子舒對吧，若是十秒鐘內立刻離開的話我可以饒你不死，但若是超過了十秒，我就把你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拆了做成椅子，放在我的寢室辟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