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朋友
想想就知道了，像斯蒂爾這種擁有心想事成能力的危險人物，到後來沒有被基金會試驗着消滅，反而是儘可能地滿足她的要求。
甚至只是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還允許給她看各種各樣的書籍。
基金會肯定清楚斯蒂爾看各種書籍聯想現實可能造成的危害有多大，但是他們還是選擇相信斯蒂爾。
這說明斯蒂爾就算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也表現得十分理智，這是基金會肯在書籍知識方面做出讓步的唯一理由了。
當然，隨着斯蒂爾年齡的增長，長期只讓她看童話故事確實也無法滿足她的精神需求了。
所以斯蒂爾能夠接觸知識類書籍也算是基金會方面出於人道主義，或者說是為了安撫斯蒂爾的精神躁動所做出的妥協。
想要達成這個妥協需要滿足很多條件，值得慶幸的是，斯蒂爾達到基金會的預期。
如果斯蒂爾真的是那種無理取鬧、毫無邏輯可言的“大小姐”脾氣，那她得到的大概率不是書籍，而是各種各樣的徹底銷毀實驗。
王遙不知道這些隱藏在背後的事情，所以王遙覺得斯蒂爾是任性的大小姐脾氣。
陳曦知道斯蒂爾這些年在基金會被嚴格限制出行的經歷，所以她知道，斯蒂爾的“過度反饋”只不過是如小動物一般，在面對未知恐懼事物時的應激罷了。
等到他們三人吃完面的時候，剩下三份東州拉麵和其他配菜也已經準備好了。
這三份東州拉麵可不是他們的，而是紫猷、苻生和路漫漫的午餐。
現在東州的形勢詭譎難測，王遙也說不準農協還有多少後手，各處又隱藏了多少勢力。所以她們三個各有弱點的人最好就不要出門，等待陳曦給她們送飯比較好。
苻生太耿直，而且不會借用天地之力；紫猷只會借用天地之力，但沒有任何適合的法術，只能發揮一成不到的實力；路漫漫一個卡在第二境的武者，連目前只能靠身體肉搏的紫猷都未必能打得過。
這三人組團出門，都不用遇到什麼超凡境的仙人或者物品，直接出動一個鍾靈突破之前那種級別的大宗師就可以生擒她們了。
陳曦和王遙知道從拉麵館到逍遙侯府的距離。要是他們三人從這裏走回逍遙侯府，把面送到苻生三人手中，那就不用吃了，面全坨成一團了。
如果只是陳曦和王遙兩個人，他們無論是用宗師級的速度趕路趕回去，還是用聖人境界的能力轉移回侯府，都很簡單。
但現在他們還帶着斯蒂爾這個小妹妹，想要直接回去的話，還要讓陳曦在大庭廣眾之下施展巫術才行，這就有點難為人了。
這個世界的人對於仙人和聖人的存在是早就習慣了的。
他們看到聖人也就跟地球人看到世界級巨星一樣，雖然很開心、很激動，但也不是那種會抱着大腿求指點的猥瑣模樣。
除非真的有凡間之人解不開的事，否則他們是不會平白無故跟聖人搭話的。
這可不是因為平均心境更高，而是因為主流價值觀就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很矜持，並且不矜持、無事找事的蠢人也無法從聖人這裏得到任何好處，這些才是讓凡人保持風度的關鍵。
要是有人說家裏人得癌症了，就算不跪下抱大腿，聖人知道了也會出手幫忙，因為這種事是凡人真的搞不定的。
但要是說求聖人指點修行之類的事情，那根本不會有聖人搭理這種人，直接就會讓他沉睡一段時間，防止對方持續糾纏。
所以王遙在凡人面前展現聖人的境界，也沒有人會主動湊上來跟他說話，除了真正有要事相求的太宰、公羊、太公他們。
不過，聖人也好、仙人也好肯定不是念咒語、通過媒介施法的巫師。
陳曦在凡人面前做這一套巫術所需的動作，失敗了會被當成中二病，成功了那就會引起騷動。
後面或許有很多目擊者都會去報官，還有可能會被以訛傳訛成為某種活着的都市傳說。
直接轉移回去倒是可以，陳曦可以幫忙轉移斯蒂爾這個活人。
但斯蒂爾會認可這種沒有施法前搖的巫術嗎？萬一她懷疑陳曦的真實身份怎麼辦？難道要跟她解釋，陳曦可不僅是個巫師，還是個聖人？
王遙想得倒是挺周全。
但他並不知道，陳曦只是個聖人，並不是巫師，陳曦所展現的巫師能力全部來自於斯蒂爾的心想事成。
與始終被蒙在鼓裏的王遙不同，陳曦考慮的是，怎麼將逍遙侯府的具體位置具現化到斯蒂爾可以成功發動心想事成能力的程度。
王遙以為陳曦是在擔心她的巫術會給執法人員造成麻煩、給群眾帶來恐慌，陳曦想的卻是怎麼讓斯蒂爾理解他們要去的目的地，讓她能夠成功發動巫術。
他們兩人思考問題的方向不同，得到的答案自然也就不同。
王遙稍加思索，便將他們三人通過光學迷彩覆蓋的方式徹底隱藏了起來。
這種光學迷彩並不會欺騙熱成像，用手直接觸摸也能碰到他們，但是只用肉眼是絕對看不到他們的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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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則放棄了跟斯蒂爾解釋，直接念動咒語，彈出硬幣。
“照見真理！”
王遙在陳曦口中小聲嘟囔前置咒語的時候便已經額外佈下了一層隔音，防止聲音外泄。
無論是斯蒂爾還是王遙，都沒有聽清她前面咒語部分的任意一個字眼，只聽到了最後確認施法的那句話。
隨着硬幣光芒閃爍，三人同時出現在了逍遙侯府的會客廳之內。
陳曦剛剛是故意沒有念出帶有任何語義的咒語的，只是在口中發出各種微小的單音節。這樣一來，無論是看還是聽或是兩者結合，都會覺得她念了一串咒語。
她這次轉移也沒有使用斯蒂爾心想事成的能力，而是通過她自己的能力將他們三人同時轉移。
王遙能察覺到這一點，但沒有任何感知能力的斯蒂爾是無法察覺到的。
不過，就算王遙察覺到了這一點奇怪的地方，他也未必能推測出斯蒂爾能力的本質。
更何況，陳曦也沒有打算瞞王遙太久。
只要等王遙跟斯蒂爾徹底熟悉起來，將斯蒂爾視為朋友之後，她就可以將斯蒂爾的能力性質完全告訴王遙了。
理由很簡單，就是因為王遙對朋友的尊重和對陌生人的尊重完全不同。
他可以借用陌生人的能力為自己取樂，但前提是不干擾其他任何人。
但他就算不干擾任何人，在他想要以朋友的能力取樂時，都要徵求並尊重朋友本身的意見。
王遙這種面對親疏遠近不同的行為準則，陳曦當然非常清楚，要不然她也不會總嘗試對王遙主動出擊了。
周易道在面對王遙時，總是在等王遙主動發展感情，跟她的關係更進一步。
但王遙可不是這種會主動的人，原因就在於他的對於朋友這個社會關係的行為準則過於奇怪。
對於越親密的人，越是要尊重；對於越陌生的人，越是要保證自己的底線。
這兩個奇怪的準則使得王遙在他們這些朋友面前，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底線、無所顧忌，但卻又跟他們保持着一種很被動的距離感。
也使得王遙在陌生人面前看起來很克制自身的行為，但卻又絲毫不掩飾自身的慾望。
行為無所顧忌時，慾望被克制。
慾望無所顧忌時，行為被克制。
如果說不同社會給人施加的枷鎖不同，那王遙則相當於無數個不同的社會。因為他在面對不同人的時候，給自己施加的枷鎖也完全不同。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精神追求，所以他從來沒有一刻解除過對自己精神施加的種種限制。
他們三人只是限制境界和身體，王遙卻在此之上還限制了自己的精神意志，這也是他能夠分開一道精神意志陪伴鍾靈前往夢境世界的原因。
如果說聖人是人走向了圓滿、達到了圓滿。
那人一定就是聖人的閹割版本、缺損版本。
王遙想要成為人，那不僅要限制自己的能力和境界，更是要對自己的思想和精神意志做出限制。
只有達到“有缺有漏”的程度，才能真正成為一個“人”。
像他們三人那樣，太過至情至性、無情無性，其實就是聖人的精神意志和思想境界的體現。
成為“人”對他們三人來說，沒有那麼重要，只是取樂的一種手段而已。
但是對王遙來說，成為真正的“人”才能幫助他從“頭”完整地體悟世間所有的感動與快樂。
從“頭”開始，不是從愚昧無知開始。所以王遙追溯到的最初，是文明初級階段演化到極限時，該文明中的“人”的行為模式。
因為愛與信任，所以在朋友面前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的想法。但同樣是因為愛與信任，要在朋友面前克制自己的慾望，不能有絲毫越界，除非對方主動請求自己表達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