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示
最頂級的故作姿態也能看出刻意的痕迹，但使用者根本不用考慮自己行為動作的完成度，只要儘力去做就好了，目標自然而然就會達成。
完成的動作未必與使用者事前的計劃完全相符，但就是能神奇地達成自己的目標。
這是獨屬於超凡之人的手段，尋常人根本無法學習，強行模仿只會給自己留下很多尷尬的回憶。
因為這種最頂級的故作姿態，最核心、最關鍵的內容是“立靶”。
仙人知道該立什麼靶，什麼靶立起來自己無法完成。普通人不知道該立什麼不該立什麼，更無法判斷自己的能力上限。
就比如剛剛成梨花的那句話配合她的動作神態，但凡眼神改一點，目光分佈稍微有一絲不均勻，都會顯得側重點不同，給人帶來完全不同的感受。
能做到這種理論上的極致，首先因為她是仙人，可以完美掌控宏觀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其次就是因為她立的靶子是“提升這兩位陌生人與她作為萍水相逢的路人的好感”，而不是別的。
如果她的靶子是提升王遙對她的好感，那無論她表現出什麼神態、動作、語氣，都只會加重王遙對她的厭惡。
王遙是喜歡並欣賞所有美好的事物，但前提是，這個美好的事物並非強制只能“自己”享有。
他不排斥獨屬於自己的孤獨與靜謐，這也是他眼中的美好。但是他討厭所有的，在他從屬群體時強加給他一個人的感受。
要注意的是，此時的王遙跟鍾靈是一個團體，並非王遙一個人在這裏。
如果他是一個人在這的話，他就完全不會排斥對方刻意單獨提升他好感的舉動，但現在並非如此。
普通人無法判斷接觸目標的想法，也沒有能力通過完整的邏輯預演，規避目標或目標們可能存在的雷區。
所以對普通人來說，立靶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如果不是十分了解對方，就很難次次都立對靶子。
況且，就算次次都立對靶子，你也根本無法做到次次都完美執行。
這種故作姿態一旦執行的不完美，就會給目標和圍觀者帶去愚蠢、尷尬的負面情緒，甚至就連自己都會討厭自己的愚蠢。
普通的故作姿態都無法保證完美執行，就更別說這種精確立靶，還要配合自身的容貌等客觀硬件基礎才能使用的最頂級故作姿態了。
這雖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完美體現了仙凡之別，自證了她仙人的身份，手段稱得上無比高明。
不過，這些東西王遙能看得出來，鍾靈卻是看不懂的。
仙人與凡人在視角、判斷力、執行力上的區別是很難在短時間內領悟到的，需要時間去習慣、打磨、積累。
王遙陪她切磋劍法，更多的還是幫她掌握自身第四體境的修為、開拓第四法境的視野，增加她的實戰自我保護能力。
對於這種仙凡本質上的“細微”差異，最好的方式還是讓她自己去慢慢體悟。
這也是王遙想跟她一起煮麵條的原因之一。
他想讓鍾靈能夠通過煮麵的各種細節發現，每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細節，都代表着付出無限努力也未必能夠達到的巔峰。
對於完全超脫生物範疇的聖人來說，仙人也不過是“被殺就會死”的尋常生物而已。
那為什麼第四境的仙人跟聖人一起被劃歸到了超凡境呢？
理由就在這裏了。
任何一個細微之處能做到登峰造極的人，都可以被稱為該領域的大師、專家，但仙人在每個細微之處都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大師、專家可以概括的，只能用“超凡”這兩個字來形容這種凡人眼中的奇迹。
超凡，意為超越凡人極限。
脫俗，指的是擺脫世俗慾望、教條的束縛。
這兩點仙人都完美地做到了。
雖然仙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遠沒有聖人那麼強大，但也確實配得上超凡脫俗二字，值得聖人以禮相待、平等視之。
“成梨花女士你好，我叫王遙，是一位來自異界的先天聖人。”
王遙對成梨花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沒有與之前跟鍾靈那些親密舉動的對比，倒是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跟之前與鍾靈交談時他的賤樣相比，他這句自我介紹就顯得格外的冰冷、生疏。
當然，這個差別鍾靈感覺到了，但是她還是沒有意識到王遙的潛台詞，只是覺得王遙原來也會在陌生美女面前表現得端正一點。
王遙當然不會對成梨花抱有什麼惡意或者負面印象。王遙之所以表現成這個樣子，跟對方保持完美社交距離，就是為了跟成梨花“對暗號”。
成梨花用這種方式告訴王遙，她確實是個仙人，那王遙也用故作姿態的方式回應成梨花。暗示她，自己讀懂了她行為中蘊含的深意，並且順便提醒她不要跟自己走得太近。
成梨花自然是一點就透，作為老牌仙人，她立刻讀懂了王遙的潛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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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也引出了一個問題。
王遙跟鍾靈到底是什麼關係？
想歸想，試探是不可能試探的，成梨花十分清楚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一切照舊，就算後面聊到他們兩人之間關係的話題也隨意展開就好，但是絕對不能主動與王遙一個人拉近關係。
這次的不是靶子，這是依照情況而制定的“底線”。
心境達到超凡的境界，所有來自後天的束縛都已經無法困住他們的心靈。
社會道德、個人羞恥、素質禮法、榮辱觀念、律法規定......
這些後天被他人和社會共同施加在人心中的種種束縛都會緩慢脫離仙人的心靈，改變仙人的行為模式，使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變得超然、不俗。
這也是鍾靈沒有對王遙“非禮”行為有太大抵觸的原因。
擁有靈活的，依照情境自動出現、自動消失的底線，意味着喪失了社會層面上的“人性”，取而代之的則是以旁觀視角看待規則的神性。
不過這種喪失人性、獲得神性並不會把人變得冰冷，反而是會讓人變得更加熾熱、更加真實。
靈活的底線代表對待人、事、物的尊重與敬畏，喪失社會層面的人性代表着解放自身的性格與喜好，旁觀視角看待規則的神性則是仙人的理性與邏輯。
成梨花做出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她目前雖然信息仍然不足，但有限的信息已經足夠她鎖定大致範圍進行屏蔽了。
所以，王遙為什麼要拒絕與她單獨拉近關係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帶了鍾靈，形成了一個團體？
當然不只是這樣。
他與周易道、陳曦她們在一起行動的時候也沒少調戲小妹妹，也曾當著她們的面與紫猷、苻生單獨增進感情。
但有一個關鍵因素必須要注意，那就是同伴與陌生人之間生命尊貴程度的高低以及差距。
對王遙來說，生命尊貴程度取決於交流意願和交流能力。通俗來說就是心境高度、視角廣度、知識積累深度、求知慾、邏輯完善程度越高、越強烈、越完善，在王遙看來就越尊貴。
紫猷與苻生雖然不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但也還只是凡人的境界，遠遠無法跟周易道她們這些先天聖人相提並論。
從尊貴程度上來說，兩者差了無數個檔次，所以王遙才敢當著她們兩人的面調戲小妹妹。
兩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互相之間有着一些說不清的情愫，這種情況下肯定不可能當著對方的面去跟別的異性調情對吧。
但也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這個異性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妹妹。
在王遙和周易道他們看來，紫猷和苻生這種也就相當於是五六歲大的小妹妹，根本不存在身為異性伴侶的競爭能力。
周易道之所以擔心王遙，是因為王遙的心境太過“無情”，很容易通過他的【大愛】去“傷害”到別人。
這個別人不僅僅包括紫猷、苻生這種凡人，也包括她和陳曦這種先天聖人。
她們與王遙相處了二十多年，而且還是幾乎各方面沒有短板的先天聖人，她們自然能夠準確判斷王遙對她們的感情是男女之愛還是普世大愛，但是凡人可做不到準確判斷王遙的“感情”。
王遙的愛是無私的愛，是公平的愛，更是對自身的愛，是最小的愛也是最大的愛。
在他的眼中可以容得下任何人，卻絕不可能只容下任何一個人。因為每一個人在他眼中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都是值得他去探究、關注的奇迹。
這種探究、關注、大愛，很有可能讓凡人乃至仙人誤判，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
而這種影響並不會動搖王遙的內心，他會因此開心、喜悅、痛苦、難過，但是絕不會停止他的行為，或是認為自己做錯了。
因為這正是他追求的奇迹與感動。
可是這對他身邊的人簡直是種災難，就不說對他暗生情愫的周易道和陳曦，光是媯因也遭不住這種情感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