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碎的聲音
“鈞亦,藥材。”
簡簡單單的兩個詞,如同重鎚一樣,重重地敲擊在瑲玹心頭。
瑲玹手中的酒勺把手開始發出吱呀作響的聲音,幾欲快要被他捏斷。
“所以今日你來此,還真不是單純來關心我,而是來質問我,為了那些與你不相干的辰榮逆軍?”
他的表情十分冷靜,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若不是他手上的小動作,盼兮都快要摸不清他的情緒起伏了。
如玉般細膩的手輕輕搭在瑲玹快要將把手捏斷的手背上,手腕一翻,瑲玹手心已經刺入幾根細小的木刺。
雖無甚大礙,但扎在手心不拔掉,就會磨人。
就好比這次,若盼兮不好好與瑲玹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也會被扎進幾根拔不掉的木刺。
盼兮低頭,開始一根一根地幫瑲玹拔掉手掌上的木刺。
“疼嗎?”
瑲玹微微低下頭去,目光落在了盼兮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髮絲之上,他看到了盼兮髮鬢上那簡單卻又極其好看的髮飾,感受着這份久違的溫柔。
“疼~”
盼兮驚詫地抬頭,看着瑲玹面無表情的臉,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瑲玹,我並非想要質問你,若在你和辰榮之間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
“騙人!”瑲玹想也不想直接答道。
“如果在我和玟小六之間做選擇,你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我嗎?”
盼兮一整個人被噎住了。
怎麼長大后的瑲玹,沒以前好哄了。
拔出最後一根木刺,盼兮鬆開了手,回答剛剛對方的問題。
“不會......”
瑲玹眸中的光一瞬間暗淡下去,他的眼睛就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沒有一絲光亮。
“因為我不會在你們中做選擇,要麼你們倆都活,要麼死。”
盼兮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設想好的結局,她的態度堅決而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和退縮。
要麼瑲玹幾人都活着,並且活得好好的;要麼盼兮直接動手,親自將他們都殺了;
無論哪一種,她此次的交易任務都會完成。
瑲玹不怒反笑,剛剛失去光的眼睛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瑲玹真心覺得盼兮的這個回答,很是合他的心意,因為他怕,怕有一日他失敗了,敵人會利用他和玟小六來傷害她。
“我的人得知辰榮殘軍近期內受困於瘴毒,且他們藥材匱乏,所以我讓鈞亦摸清清水鎮及附近地區的藥材情況,若辰榮殘軍要收購藥材,我可以先下手為強,這樣他們就無葯可治,若相柳不想他的士兵憋屈死於這瘴毒,或許就會接受我的誘降條件。”
盼兮的台階給了,瑲玹就會立馬順着台階下,他主動將自己對辰榮的計劃詳細道出。
聽完瑲玹的話,得知辰榮軍內的毒不是人為後,盼兮的心終於放下。
她不希望自己教授出來的人,會成為陰險狠厲之人。
軍人當死於沙場,這是盼兮一直以來堅信的觀念。
“瑲玹,你有沒有想過反其道而行之?”
“你是說,要我買下藥材親自送給辰榮軍?”
瑲玹睜着不可置信的眼睛,說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無論瑲玹自己如何不再相信,翌日他還是乖乖地讓人將事前摸清的藥材數量都收購了回來,更是派人主動邀約辰榮軍的相柳,將那批藥材秘密贈與出去,分錢不收。
看着已經被自己帶回來的救命藥材,相柳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狡詐的西炎皇室中會生出一個這麼傻的王孫!
這一批被相柳帶回來的藥材,經軍中醫師以及玟小六的再三確認,這一批藥材中並無不妥,反而有些年份老,用藥效果會更佳。
玟小六一邊攪拌着葯鍋里的葯,一邊對站在她身側監督的相柳道:
“別想了,這一次是真的,人家就沒想你們想的這麼卑鄙,更沒想着趁辰榮病,逼你們投降。”
相柳冷着一張俊臉,眼中滿是疑惑,但嘴上噴出的話依舊冷冰冰。
“我更相信他們在醞釀一個更大的陰謀。”
玟小六嗤了一聲,滿臉不屑。
“你嗤什麼?覺得我說的不對?還是說,你是西炎的姦細?才會為他們說情。”
相柳突然出手,一把用力地扣住了玟小六正在攪拌葯鍋的手腕。
他的眼神充滿了威壓和冷漠,讓玟小六心中一震。隨着相柳的力量施加,玟小六感到自己被扣住的那隻手逐漸變得冰冷刺骨。
就在冰寒之氣快要將玟小六的手臂凍僵硬之時,玟小六體內猛然迸發出一道溫和的綠光,將相柳的手彈開。
剛剛還冰冷刺骨的手臂恢復成正常的溫度,然而,玟小六額頭已經冒出一層細密的虛汗。
相柳低頭審視着自己被震傷的手掌,抬起帶有一絲嫉妒怒火的蛇瞳,似笑非笑道:“看來你還真是深得她的歡心。”
摸着自己僥倖逃過一命的手臂道:“好了,我不故弄玄虛了,姐姐讓我跟你說,此次西炎王孫瑲玹是真心實意交付這批藥材,望辰榮中毒的士兵能儘快康復。”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你,軍人當戰死沙場,西炎王孫瑲玹與你們並無任何私怨,兩方軍人沙場拼殺只是為了服從軍令,守護身後的千萬小家。若可以,希望你和洪江將軍都能認真為辰榮的將來考慮,大荒終有一日是要一統的。”
說完后,玟小六趁相柳垂眸思忖的空隙溜走了。
再不溜,萬一相柳回神后再給她來一記冰凍肘子,咋辦!
*
“欸,六哥你聽說沒?今日鎮上又來了兩位貴客。”兔子精一邊剝着瓜子,一邊跟玟小六八卦着今日自己得到的新鮮趣事。
“那你打聽到是誰嗎?有上次俞老闆接待的姑娘身份高嗎?”
玟小六悠閑地坐在玉石老爺爺的茶攤上,一手拿着瓜子,另一隻手熟練地剝開,享受瓜子入口的美味。
不知不覺中吃得入神,聽得也入神,就連瓜子殼不小心沾到嘴角都未能察覺,還在那兒傻樂呵地跟兔子精聊八卦兒。
一旁坐着的盼兮掏出手帕為玟小六輕輕拂去臉頰上沾到的瓜子殼兒,寵溺道:“慢點兒吃,都多大人兒了,還會吃得滿嘴都是殼兒。”
玟小六笑嘻嘻地將自己的臉頰湊了過去,讓盼兮更好地為她拂去臉上的瓜子殼兒。
這一幕羨煞了已為人母的兔子精,“六哥和他媳婦兒真恩愛,百年如一日,軒老闆你覺得呢?”
瑲玹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想要努力恢復往日那副平易近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他努力嘗試着提起嘴角,然而,無論如何努力,那抹溫和的笑容都無法真正揚起。
兔子精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瑲玹的回應,卻遲遲沒有聽到聲音。她不禁側過頭去,目光落在瑲玹身上。
剎那間,她注意到了瑲玹嘴角那不自然的抽搐。
“軒老闆你的嘴角.....沒事吧?要不,叫六哥幫你看看?”
“無事,不必麻煩六哥了,軒只是最近休息不夠,待回去休息一陣就好了。”
瑲玹緊緊握住的手掌緩緩鬆開,只見那堅硬的瓜子殼和香脆的瓜子仁已經完美地分離開來。
“不過,有一點倒是沒說錯,我還真的挺羨慕六哥能得此嬌妻,若軒也有那如六哥般那樣的幸運,娶到像六哥媳婦一樣的妻子,軒必每日寵之愛之,不會讓她為自己操心,還要做擦嘴角這種小事兒。”
揚起嘴角,盡情享受着美人服侍的玟小六,突然之間,嘴角的笑容猛地一僵。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被人點名了嗎?
玟小六心裏納悶,但納悶的情緒就只有一瞬,下一秒....
“姐姐,這邊也要,這邊好像也有呢。”玟小六將頭往另一邊扭,露出另一側的臉頰。
咔——
瑲玹腳凳的邊緣缺了一角兒,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腳凳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小塊木頭。
這塊木頭的形狀與瑲玹坐着的腳凳缺失的那一角非常相似,彷彿是特意為修復腳凳而準備的。
兔子精長長的耳朵動了動,好奇地問向一旁的瑲玹,“軒老闆,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或者崩了的聲音?”
已經徹底放棄微笑的瑲玹,冷冷道:“心碎的聲音。”
兔子精眨巴着紅彤彤的眼睛,滿眼疑惑。
什麼時候溫潤如玉的軒老闆也會說冷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