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墨離就是我的底氣
姚牡丹抱緊女人,小臉上第一次有了倔強,“媽媽不會害死我的。”
聽見我開口的時候,女人看向我的眼神,有驚訝也有錯愕。
“是的,我看得到你。”我說。
“放開牡丹吧。”我說,“你難道看不見她的變化嗎?”
女人微垂着頭,眼珠子翻上來,一點點變得血紅。
她眼神猙獰。
我看她周身的怨氣,逐漸翻倍。
她一開口,那衝天的怨氣,就沖我撲面而來。
“你……也要搶走我的女兒嗎?!”
她手緊扣着牡丹的手腕不放,指甲都已經快要刺進牡丹的皮肉里了。
姚牡丹被她扣住的手腕,先是變得泛白,隨後逐漸烏青。
姚牡丹不喊疼,只是緊緊地跟着她。
女人一步步沖我走來。
如果我沒猜錯,她也想用剛才的方式,取走我的性命。
我看得出來,她此刻正處於極度怨恨之下,完全沒有理智。
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但我知道,此刻她的理性,已經全部都被保護女兒的心思給佔據了。
殺戒一開,便停不下來。
像她現在這樣的狀態,我是無法與她溝通的。
但我不怕。
“墨離。”我低聲喚了一句。
在我身側的墨離,就是我此刻最大的底氣。
墨離眯起眼睛,看我一眼。
他眼底有幾分得意,似乎很享受保護我這件事。
他一隻前爪,向前一壓,喉底發出一聲低吼。
墨離全身的毛髮,都炸了開來。
只一聲低吼,女人的怨氣被節節逼退,渾身都顫慄不止。
然而,即便是恐懼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有鬆開女兒的手。
她被墨離周身的強大氣壓,逼退到站不直身子。
可她仍舊用一雙充了血的眼睛,執着地凝視着我。
“放過……我女兒……”
我沒有做過媽媽,可我也有媽媽。
我懂一個母親,想要保護女兒的心情。
那是一種,即便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心情。
她不怕魂飛魄散,卻怕我也欺負了她的女兒。
兩行血淚,自她眼角流下。
“求你……”
我嘆口氣。
“我不會傷害你的女兒,但你不能再跟她這麼接觸了,你真的會害死她的。”
她此刻清醒了不少。
當她的目光,觸及到姚牡丹發青的臉色時,她重重一顫,幾乎是用甩的,將姚牡丹的手推開了去。
我知道她恢復了理智。
姚牡丹哭了起來,似乎不理解,她媽媽為什麼突然就不要她了。
“你是怎麼死的?”我問。
我感覺,這件事有蹊蹺。
女人額角青筋顫動,她的手,指向了牆角還在跪着胡亂磕頭的牡丹爸。
一縷怨氣,又充斥在房間裏。
我眼前似有水波流動。
場景變幻了。
我聽到墨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別怕,她在讓你看她的記憶。”
原來如此。
我要看到的,是女人臨死前的回憶——
一束陽光,從敞開的大門裏照射進來。
卻照不亮這個陰暗的房間。
女人披頭散髮,捂着頭,癱坐在角落。
她的臉上,佈滿了青紫色的傷痕。
牡丹爸騎在她身上,拳頭對準她。
“錢呢?!給我錢!我沒酒了!”
女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但她就是咬牙不給。
“牡丹該上學了,那是給她存的上學錢!你耽誤了桂花,還要讓牡丹也一輩子困在這裏——”
女人一句話沒說完,臉上又挨了一拳頭。
她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裏面還有一顆被打掉的牙。
牡丹爸可能是,已經不能從毆打她這件事裏,得到任何快感了。
他鬆開了拳頭。
但他又想到了什麼。
他拽着女人,將她一路拖了出去。
門外,角落,是一口裝滿水的水缸。
牡丹爸扯着她的頭髮,將她的頭按進了水裏。
女人掙扎,呼救聲還來不及喊出,就被淹沒在水裏。
看她快要斷氣,牡丹爸就把她拽上來。
等她喘過來一口氣,他就又把她按回水裏。
接連幾次,女人的肚子被水撐得大了起來。
我在一旁看着,心底冰涼。
我知道,這只是一段記憶,我改變不了任何。
可我仍舊憤怒。
牡丹爸可能覺得這很有意思,甚至笑了出來。
等他玩膩了,他鬆開女人的頭髮。
但女人已經上不來了。
濃烈的血色,蔓延在水缸里。
她死了。
就死在了這口水缸里。
死的時候,她圓睜着眼睛,可能心裏想的,還是她放不下的兩個女兒。
而在院門處。
剛提着東西進門的大女兒,看到了這一幕。
回憶戛然而止。
我掌心攥緊,指甲都快插進肉里去了,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我感到心寒無比。
牡丹爸就這樣輕易地,殺死了自己的枕邊人。
看到自己父親,殺了自己母親的桂花,當天晚上就用一根繩弔死了自己。
都說自殺是錯。
可我卻無法問責她一句。
“你就是這樣死的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女人流着血淚,冤屈無邊無際。
我的眼前,又似水波盪開。
這次,我看到的是夜裏。
小小的牡丹,蜷縮在火炕的最角落。
牡丹爸渾身是汗,在黑暗裏猛地睜大眼睛。
他喘着粗氣,卻還是看不到,那守在床頭的女人,和吊在房樑上的女兒。
但他眼底寫滿了恐懼。
他跪在炕上,衝著水缸的方向磕頭。
他嘴裏念叨着:“我改,我一定改!我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你放我一馬,我以後一定好好養牡丹,我供她上學,我讓她念書!你別來找我了,我再也不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女人會如此憤怒。
她甚至忍下了一切仇怨,只為了讓牡丹不至於父母雙亡,只為了這個男人的一句,會照顧女兒的承諾。
他根本沒有做到!
用收養的理由賣掉牡丹,還可以勉強說是為了女兒,幫她找條活路。
可是,在面對二舅和二舅媽的咄咄逼人時,他毫不猶豫推出女兒去替自己送死。
沒有一個媽媽會不憤怒!
難怪。
難怪這村子怨氣會這麼重。
難怪牡丹說,媽媽和姐姐回來過。
那是她們的一口怨氣,始終不散啊!
女人看着我,緩緩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