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上興都
但自古至今都有同一個道理貫徹着,也即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十兩銀子在如今的大吳絕對不是一筆小數字,它足夠一戶人家吃穿不愁地生活四五年。
因此即使那家丁說無人護鏢,也開始有人自持勇武過人或是氣運非凡,主動報名了。
雖然一路上匪盜甚多,但只要小心些,唐府也說了要招五十人,五十人又不是五十頭豬,那些劫道的也不至於太過放肆。
周未猶豫了一會,還是不打算去報名了,銀子雖好,但也得有命花。
只是從前唐府向來運送絲綢都會雇上一大幫鏢局的好手,卻不知今日偏偏不雇護鏢的,反而花上五百兩銀子雇些面黃肌瘦的窮人運貨。
“莫非是鏢局人手不夠了?”
周未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鄱陽一共就兩家鏢局,分別是官府把持的鄱陽鏢局以及一家民間鏢局——鎮南鏢局。
這兩家鏢局聽聞都與唐府關係密切,不太可能在唐家要運貨的時候沒有為他們留夠人手。
周未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關鍵,但反正只要他不貪這十兩銀子,便不會出什麼大差錯。
……
今日的生意並不好。
臨近午時,周未的糖漿還剩了大半,照這樣下去,等到日落西山時還得剩下一半糖漿。
周未嘆了口氣,畢竟是朝不保夕的生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再沒人來買糖人了。
“今個生意不好?”
周未聽到這聲音,將燒火的木材放到一旁,糖漿需得一直燒着,不然若是凝固了,便也澆不出糖人來。
“怎麼今日有閑暇來了?”周未抬頭一看,正是庄三。
“唐府招工,好大的手筆。”庄三撇了撇嘴,“十兩銀子,我便是賣上十年胭脂也掙不了這麼多錢。”
“人家一匹絲綢便能賣十幾兩。”
“你可知唐府此次為何不讓鏢局護鏢?”庄三總是知道許多小道消息。
“我怎麼知道。”周未搖頭,不過他確實對此很是疑惑。
庄三神秘一笑,“知府大人昨日將兩家鏢局,十幾處店子全暗中控制住了。”
“眼下是不許送鏢。”
“怎麼會如此?要持續多久?”周未眉頭一皺,這情況可不太好。
“具體如何倒是不太清楚……只是聽說著各家都準備離開鄱陽了……”庄三嘿嘿笑道。
“估摸着唐府也是準備近日便要舉家遷去興都,招了五十個人先去探探路。”
庄三不是來擺攤的,與周未講了兩句,便背着手離去了,他比周未更惜命得多,絕不可能為了十兩銀子身處險境。
看着庄三離開的身影,周未眉頭緊鎖。
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將攤位收好便在城中走去……
……
在鄱陽城中轉了小半天,周未已大致明白了究竟是如何了。
鄱陽城中,所有的武館,鏢局,鐵匠鋪,木匠鋪……在今日同一天都關門了。
這當然不是意外,並且從庄三說的話中不難看出,是知州大人做了些什麼。
周未可以猜測到大概整個欽州都在開始管制,而知州控制軍武的目的也不難知曉。
“是想擁兵自重?”周未自語道。
“可是朝廷只是兵敗,又沒有亡國……”
“難道是何處又起了叛亂,以致知府不得不先斬後奏,先行控制軍武,拉起軍隊來。”
“若是戰爭將起,也怪不得唐府要去興都了。”
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通性,不僅是唐府,周未在鄱陽城中已經看到許多人拖家帶口離開。
庄三能有小道消息,鄱陽城中也不全是愚民。
“不出所料的話,近期應該便會徵兵了。”
鄱陽表面平靜,但實際已經暗潮湧動。
周未長嘆了口氣,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他本來不打算要跟隨唐府的人北上,但留在鄱陽城中不日被征去當了兵,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周未腳步沉重地回到破屋,他已經決定開始準備了。
不論什麼原因,鄱陽城前有抓捕通判,後有控制軍武,這都意味着他想再與從前一樣安安穩穩地賣糖人掙錢都不可能了。
“唐府如果真要舉家遷徙到興都,那勢必不止這一趟……等他們招人最多的那一趟我便去報名。”
“如此人多勢眾,還有唐府的家丁,怎麼也會安全許多。”
……
天暗得很早,興許是嚴冬尚未完全過去。
裹着棉被的周未躺在硬床上被一陣從窗外吹來的冷風吹得發抖。
不得不起身關上這咯吱作響的木窗,因此便連最後一絲能照進來的月光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一片黑暗。
早上剩的糖漿引來了許多蟲蟻——這當然是常見的事。
自周未記事起,他們家便做糖人,也自然從小與這些蟲蟻們為伍。
在周未的記憶中,父親周立從來不排斥這些動物,因為它們吃得不多,便將賣剩的糖漿都餵給它們。
周未也依照如此做着。
即使是沒有靈智的蟲蟻,吃飽了,也不會在屋內隨意破壞了。
聽着蟲蟻們的聲音,周未漸漸睡去。
周未忽然開始做夢。
他做了夢,很多夢。
首先是闊別已久的父親,怒目圓睜着道,“未兒!一定要拿回祖先遺物!”
周未還來不及答應,瞬間又變化了副場景,竟然是在鄱陽城中的菜市場。
只見劊子手的大刀正要砍在通判大人的脖子上,卻突然陰風大作……
一位道士御風而來,將通判用碩大的拂塵接過去,瀟洒而去……
那道士的模樣,周未竟然看清了,正是那日給周未算命的老道士。
緊接着畫面一轉,突然間鄱陽城外已經是戰火四起,四處都是孩童婦女的哭泣,四處都是屍體,黑壓壓的一片軍隊正在過境……
畫面變化得越來越快。
周未忽然夢到了仙人,只是他看不清仙人模樣。
那仙人飛到周未面前,冷笑兩聲,“肉眼凡胎,怎敢直視仙人?”
仙人一掌襲來,周未便瞬間從夢中驚醒。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往窗外看去,哪裏還有什麼仙人。
周未摸了摸額頭的冷汗,才驚覺,那是一場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