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大水沖了龍王廟
張夢陽本來還想着奉勸眼前的老郎主休兵息民,與大宋簽訂和約,南北兩國從此和和睦睦,如同以前的宋遼兩國那樣,互不侵犯,永為盟好之邦。
可如今看來,這位大金國皇帝不但毫無休兵息民的意願,似乎還烏龜吃秤砣鐵了心,要把中原一口吞下,似乎用千言萬語都休想勸得他回心轉意。
而且,他還想任命自己做什麼狗屁的都元帥,節制粘罕和斡離不的東西兩路大軍。
莫說自己沒有這樣的能耐,就算有這樣的能耐,能指揮着金軍的虎狼之師去對付中原的漢人子民么?
再說到時候果真把汴京打了下來,后宮裏被自己享用過的嬪妃們和她們所生下的那些孩兒,不就等於被自己親自送到火上去烤了么?
可他突然又轉念一想,既然阻止不了老郎主的南侵意圖,索性按照原先計劃的那樣,給金軍的前進不斷挖坑設置障礙,延緩他們的向南推進的速度。
另外再想辦法兒把金軍的進軍路線和兵力部屬透露給宋軍,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說不定讓金人吃癟幾次之後,他們就能學乖了些,不再妄想着拿下中原,而轉為跟大宋和平共處也說不定。
想到此處,張夢陽衝著吳乞買跪倒在地,口稱:“既然父皇信得過孩兒,對孩兒付以如此重託,孩兒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決不敢辜負父皇的殷切期望。”
從吳乞買那兒出來,張夢陽便徑直來到了行宮後院的一所富麗堂皇的宅邸里。
這裏是徒單太夫人和多保真以及他的兒子古古出的生活空間。
張夢陽向徒單太夫人見過了禮,又笑呵呵地對多保真公主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口稱:“公主娘娘近來辛苦了,杯魯俗務纏身,回來得遲了,萬望公主莫要怪罪才是。”
多保真公主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好好地為大金國效力,自然會有你的好果子吃的,但如果是想三想四地瞎琢磨,到頭來能不能得個全屍只怕都還兩說著呢。”
張夢陽連忙應承道:“是,是,是,公主娘娘的金玉良言,在下句句都聽在心裏了。在下我向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今後一向以公主的馬首是瞻,公主說往西,我絕對不敢往東,公主說打狗,我絕對不敢罵雞。”
太夫人高興地伸指頭在他的額頭上戳了一下道:“這麼做就對了,真丫頭十月懷胎給你生下了這麼個大胖小子,這是你個臭小子幾生幾世修來的福分。
“你也這麼大個人了,以後多疼着你媳婦兒點兒,讓媽少為了你操點兒心,也算你個小王八蛋是個孝子了。”
張夢陽道:“媽,怎麼連你也叫我是小王八蛋,別忘了我可是你生的啊,我要是小王八蛋的話,那你成了什麼了?”
這時候,正在睡覺的古古出被大人們的說話聲給吵醒了,哇地醫生大哭了起來,其聲音刺耳地響亮。
張夢陽聽到兒子的哭啼,立馬跑過去觀看。眼見着一個粉嘟嘟的小東西在襁褓里蠕動着,煞是可愛,便伸手就要去抱他。
多保真卻先於他伸出了玉臂,把孩兒摟抱在了懷裏,同時輕輕地對他斥道:“一邊兒去!”
張夢陽直起身來,不忿地道:“我是這孩子他爹,是他親爹,我抱抱他怎麼還不行了。”
多保真不答他的話,臉色冷冷地抱着孩兒去到耳房裏給孩兒餵奶吃去了。
張夢陽指着多保真的背影,對徒單太夫人抱怨道:“媽,你說我大老遠地剛剛從外頭回來,我……招她惹她了我!”
徒單太夫人對左右的下人們吩咐了一句:“你們都給我退下!”
待得下人們應聲而出,全都走了個乾淨之後,徒單太夫人方才揪住張夢陽的耳朵,狠狠地擰了一圈說道:“你個小王八蛋幹得好事兒,你心裏頭還不清楚么?”
張夢陽疼得直嚷痛,哎哎呦呦地一邊討饒一邊說:“媽,我的親媽,我又干下什麼好事兒了,你不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
太夫人低聲道:“一個多月前夜鶯跑我這兒來哭訴來着,說她的兒子合剌是你小子的私生子兒,你說,你到底跟夜鶯做沒做過那事兒?”
張夢陽心中吐槽:“這都是你那個死鬼兒子做下的好事,跟我姓張的可半點兒關係沒有。”
於是他低聲道:“哎呦呦……媽,那事兒,我跟她八成是做下了的,可她的兒子究竟是不是我的種兒,我……我哪兒知道啊!”
太夫人鬆開了手,在他的後腦上拍了一巴掌道:“可我記得合剌那模樣,一點兒都沒像繩果的地方,跟你個小王八蛋像了個七八分。我看夜鶯說得那話啊,八九不離十是准了的。”
張夢陽揉着耳朵,若無其事地道:“准就准了唄,那麼一來你不就平白多出個大孫子來了么?你不一直都盼着當奶奶,抱孫子么?這一下子多了一大一小兩個孫子,你老人家可真是洪福齊天哪。
“這都是你平時吃齋念佛,祈求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多多保佑的結果。”
太夫人道:“孫子倒是多出了一個,可是也給老娘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你知道夜鶯那丫頭找我來幹嘛來了?”
張夢陽在桌旁坐下,提起桌上的鳳嘴銀壺來喝了口茶,悠悠然地道:“她找你還能幹什麼,想讓你這個當媽的認下她這個兒媳婦,將來也好讓我給她個名分!”
太夫人啐了一口說:“你個小兔崽子想得倒挺美的,可人家夜鶯壓根兒就沒提這茬兒。人家只想讓她的兒子合剌繼任為諳班勃極烈,將來好順理成章地當上大金國的皇帝。
“我記得那天晚上,她跟我說的話倒是不少,但歸根結底,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說合剌是我的親孫子,她想讓合剌將來繼承皇位,要我替她在這個事兒上出一把力。
“你說合剌這要真是我的親孫子的話,這不是讓媽我兩頭為難嗎?你是我的親兒,那頭是我的親孫子,一直以來,我費盡心機想要把你個小雜種扶上大金國的皇位。
“媽我費了好大的勁,這事兒終於有點兒眉目了,不曾想……不曾想真正跟你個臭小子爭奪皇位的,原來……原來竟是我的親孫子,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張夢陽笑道:“這可不是嘛,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媽你從頭忙到尾地付出了這麼多辛苦,沒想到是在幫著兒子跟孫子爭搶皇位。
“等你孫子所以長大了,他很有可能會因此不認你這個奶奶的。”
太夫人道:“孫子雖好,但畢竟合剌在名義上還不是我孫子,將來他若是登基做了皇帝,太皇太后什麼的可沒我的份兒。
“所以啊,媽現在覺得,把所有的寶押在你這個小兔崽子身上是沒錯的。等你做了皇帝,媽我自然而然地就升格為皇太后了,這個好處是任誰都跟我搶不去的。”
張夢陽笑道:“我還以為你盼着我當皇帝,是真心的為我好呢,原來是你自個兒想當太后了,孩兒在你的手裏只不過是個工具人。”
太夫人道:“你這麼想可就是冤枉死媽嘍。媽在世上活了這半輩子了,就只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除了你之外我連個閨女都沒有,媽不真心的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只要有誰能向我保證,說你將來肯定能做皇帝的話,即便是讓我立馬死了我也所甘願。當不當什麼皇太后的媽才不在乎呢。
“媽啊,只希望你能越來越有出息,在這世上得的好處越來越多。就是等媽將來死了,這世上也沒人能欺負得了你,也沒人敢欺負你。
“果真那樣的話,媽就是身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