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她不疼他誰疼他?
他記得自己在燕京城裏充任御前近侍局副都統的時候,耶律大石正是姨娘蕭太後手下的一員大將,此人性格內向,說話不多,但是打仗倒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大石曾經統領兩萬兵馬與郭藥師和蕭干一起,把童貫的十五萬北伐大軍打得兵敗如山倒,使得童貫的大宋官軍再不敢對燕京城心存幻想。
燕京城失守之後,耶律大石也曾跟隨着蕭太後退出古北口,打算向西與天祚帝延禧進行匯合。
後來又聽說大石在途中被粘罕所擒,然而沒過多長時間又逃走了,再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沒想到這傢伙在經歷了一番常人難以揣測的波折之後,居然跑到數千里之遙的漠北去了,在鎮州拉起了一支兵馬與大金相抗,圖謀恢復大遼疆土。
“姨娘的心裏,一直都有一個光復大遼的夢,也不知她得知了大石的這番動作之後,心中會作何感想!
“不過好在聽蕭迪保和迭里戈的意思,她並沒有輕信那傢伙的胡吹大氣,更沒有認真考慮過要到那地方去主持什麼狗屁大計。所以這件事么,我倒用不着太過擔心。”
他又在房間裏呆坐着想了半天,打定主意到了遼陽見到皇帝老子,一定向他建言,無論如何都得抽調出一支兵馬來,北上鎮州掃平大石的那幫烏合之眾。
省的他自以為兵強馬壯,老是想三想四的,惦記一些不該他惦記的東西。
“姨娘愛我,我也愛她,如今我們還有了愛情的結晶,別人想要在我倆中間插一杠子,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恰在這時,就聽驛站大門外的侍衛奏報說,剛剛離去的那位蕭爺又回來了,說有要事回稟。
“蕭爺,蕭迪保?這傢伙又是整得哪一出,莫非是嫌我給的錢少,又回來打秋風了?
他沖門外嚷了一聲:“叫他進來!”
轉眼之間,蕭迪保便又站在了張夢陽的面前。
張夢陽問:“你怎麼又回來了,是剛剛給你的銀子太少,不夠用的么?”
蕭迪保嘿嘿一笑道:“瞧兄弟你說的,哥哥我哪能那麼沒出息。我跑回來,是有一樣東西送你!”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布包袱,擱在桌上打了開來。
蕭迪保道:“這是淑妃姐姐·親手做給兄弟你的體己物。裏面還有一封信,也是她寫給你的,剛才腦子裏滿是你給的那些金銀了,居然糊裏糊塗地就把這茬兒給忘了。”
張夢陽把小布包袱拿在手中,感慨地說:“她們人人都惦記着我,為我着想,都是我在這世上的至親之人。這份真情我張夢陽當銘記在心,永不敢忘。”
蕭迪保告辭去了之後,張夢陽打開那個小布包袱一看,見裏面是一雙嶄新的緞面鞋子和一雙各綉着一隻鴛鴦的鞋墊,還有幾件看上去綿軟絲滑的衣物,連貼身的肚兜和內褲都赫然在內。
張夢陽看在眼裏,喜在心頭,甜滋滋地彷彿喝了蜜水的一般:“像這些個女紅針黹的活計,姨娘和鶯珠肯定是做不來的,也只有淑妃能替我補上這個缺漏了。”
把衣物和鞋墊貼在鼻端聞了聞,似乎隱隱地還能聞到淑妃纖纖玉手上所留下的脂粉的芳香。
在開遠又休整了兩天,補充了各種給養之後,張夢陽傳令繼續出發。
沿着大道走了十來天,張夢陽一行人終於回到了素有遼東第一重鎮之稱的遼陽府。
遼陽府,與西京大同府,北京臨潢府,南京析津府(即燕京),中京大定府,並為大遼雄長北方的五京之一。
如今大遼已亡,大金取而代之,在這五京之外,更升完顏部的龍興之地會寧府為上京,使北國的五京一下子變成了六京。
金人雖以上京會寧府為最尊,可為了便於控制新獲得的土地,對被征服各民族形成很好的震懾,對其他五京亦都駐有重兵,而且皇帝吳乞買也時常以狩獵為名,帶着宗族子弟往來於諸京之間。
吳乞買此時正駐蹕在遼陽府,準備在此地過冬,待來年回春之後再返回上京會寧府去。
吳乞買早已經聽說了自己兒子完顏杯魯自高麗的回程之期,估摸着這兩天也該到了,而且還把這喜訊告訴了老姘頭徒單氏和侄女兼兒媳多保真公主。
徒單太夫人早就聽說了兒子不遠千里跑到高麗鋤奸的壯舉,誅殺了吃裏扒外的叛將拔離速,而且鼓搗着老姘頭將拔離速誅滅三族,以為叛國不忠者戒。
吳乞買對老姘頭的建議自然照準,下旨將拔離速一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凡一百八十餘口,盡皆牽到按出虎水邊上,每人賞賜一刀,送往陰曹地府去了。
使得整條按出虎水接連幾天,都化作了一片赤紅之色。
滅了拔離速三族,徒單太夫人方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些。
在她看來,自己兒子為國鋤奸,剷除了拔離速,雖說為大金為朝廷立下了一件大大的功勞,可是拔離速那廝的同族眷屬之中還有不少在朝中和軍中為官之人。
這些人倘若任由他們活在這個世上,將來或者明裡暗裏挾嫌報復起來,自己兒子豈不是防不勝防?那對她的小兔崽子豈不是一樁大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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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徒單太夫人才要慫恿老姘頭下了道旨意,大開殺戒,為自己的兒子永除後患。
那可是她徒單氏在這世上唯一的兒子,她不來疼他誰來疼他?
指望他那個皇帝老子么?那個看東西的兒子又不是只有杯魯一個,他才不會為兒子想得那麼周全呢。
那老東西不想,她這個當媽的可不能不想。
若是杯魯有什麼閃失,不光是她這個當媽的沒了兒子,多保真那丫頭也沒了老公,就連自己那出生未久的孫子古古出也沒了親爹,這對她徒單氏來說可是天塌地陷一般的災難。
所以說,為了寶貝兒子計,她徒單氏當然得把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考慮在前了。
太夫人聽說兒子從高麗立功回來了,高興的什麼似的,抱着孫子古古出對多保真說:
“咱杯魯這回又給大金國立了大功一件,也不知道皇上這回又該賞他些什麼了,說不定能趁機封他個諳班勃極烈噹噹呢。”
多保真不悅地道:“媽,我都給你說過幾遍了,咱不提這茬了行不行。難道非得讓他當皇帝才算是功成名就么?這會兒的他已經位極人臣了,你別忘了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
“王公大臣當中雖有贊成立杯魯為儲君者,可同時也有不少擁護合剌的人哪。這段時間以來,我看擁護合剌的人也逐漸多起來了,與擁護杯魯的聲勢不相上下。畢竟合剌是大哥的嫡子,父皇的嫡孫。
“合剌除了年紀小之外,幾乎所有的條件都比咱杯魯更合適。可年紀小並不是缺點啊,如今叔皇正當春秋鼎盛之際,正可以把合剌立做諳班勃極烈,好好地培養,使之將來成為一個可造之材啊。
“再者說了,合剌是我的親侄子,大哥英年早逝,在世上只留下了這麼一點兒骨血,夜鶯他們母子孤兒寡婦的本就十分可憐,若是再眼看着杯魯去跟他們爭搶,我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
多保真這一提起合剌來,徒單太夫人忽然想到了那天夜裏跑來向她哭訴的蒲察夜鶯。
於是,想讓兒子杯魯繼任諳班勃極烈的慾望,登時如被澆上了一盆冷水一般,剎那間熱情盡消,只在腦海深處搜尋着那一點有關於合剌的淡淡印記。
如果蒲察夜鶯那天晚上所說的都是實話,那合剌可就是她徒單氏的親孫子了。
讓自己的親兒子和親孫子爭搶諳班勃極烈,爭搶大金國的皇位,那不等於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么?
這可是樁令她十分為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