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婆的出身
九婆是民國時期的生人,出生於大戶人家,自幼就被纏了足,所以九婆走路總是不急不緩,即使如此也難免有頭重腳輕之嫌。九爺去世之後,九婆就一個人住在離潁州西湖三里之外一個叫牛家村的村口,籬笆紮成的小院,門前門後總是乾乾淨淨。
九婆沒有子嗣,村裡便把她列為五保的對象,逢年過節會送些米面糧油,對於這些九婆總會給那些人說:“用不着,自己也吃不完。”對於九婆的話,別人不相信,但村裡人都是信的,就連陪同的村幹部也會笑着說:“九婆,你就收下吧,這是政府的關懷。”當然,來登九婆門的大都是有求之人,這其中有達官貴人,也有商人百姓。
九婆的娘家也沒有了親人,只因當年被劃成了地主,家產和土地被瓜分一空,九婆的父母不堪折磨雙方懸樑自盡,十多歲的九婆和小她兩歲的弟弟相依為命,平時就棲身於他們家以前鼎盛時期供養的道觀里,平時靠着道長的接濟生活。十五歲那年,九婆又迎來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一夥革命小將衝進道觀,自此以後姐弟兩人徹底失聯,但對於弟弟的去向,九婆是知道的,只是不說而已,後來九爺問起這事,九婆才告知九爺,弟弟是和道長一起走了。
九婆也就是那個時期嫁給了九爺,這才過上比較安穩的生活,九爺家是絕對的貧農,幾件像樣的傢具也是從九婆家分來的,九爺的父親以前一直是九婆家的佃戶,儘管那個時期講究成分和平等,但在九爺爺倆心裏,九婆一直都是大小姐的存在,儘管九婆一輩子沒有生養,九爺也從來都沒有過怨言。原本九爺是不應該出這個意外的,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沒有按九婆的意思行事,結果就釀成了悲劇,用九婆的話說,這一切都是天意。
早在兩天前,九婆就拿出一個桃核交給了九爺,說這幾天你運氣欠佳,把這個帶上吧,九爺很順從的伸長脖子,九婆把帶有紅繩的桃核掛在了九爺的脖子上。當時生產隊要在西湖起魚,九爺這天也特別的興奮,當他抱起一條十幾斤重的大鯉魚往岸上走的時候,魚的尾巴一甩,結結實實打在了九爺的臉頰上,引得幹活的社員哄堂大笑,九爺從堤壩上滾落下來,不巧的是,一根很尖銳的蘆葦茬子,正好刺進了九爺的咽喉,當眾人把九爺送進醫院的時候,九爺已經氣絕身亡。隨後趕來的九婆,用手抿上了九叔圓睜的雙眼,九爺那年還不到四十歲。
讓九婆很奇怪的是,自己給他的護身符去了哪裏呢?直到收拾九爺遺物的時候,才從九爺的口袋裏找到了那個桃核。原來九爺下水之前,順手把這個桃核摘下來和衣服一起放在了岸邊,他自己只穿了一條短褲就下河了,對於這種變故,九婆也無能為力,只能歸咎於天意使然。九爺走了以後,九婆就開始跟着生產隊一起參加勞動,別人干多少活,她也會幹多少,只不過村裏有意無意的還是對九婆有着很多的照顧,九婆的回報就是誰家有事,她都不會拒絕。那個時候地廣人稀,沒有像如今人口這麼稠密,村莊緊挨着村莊,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中明白,嘴上不說。
村后一座道觀改建的小學,在雨季的時候出了問題,位於操場的那塊空地居然塌陷了下去,公社的人也來查看,試着用籮筐把一位精壯漢子送了下去,想看看下面有什麼東西,結果把人拉上來的時候,這位已經昏迷不醒,就在大家大眼瞪小眼束手無策的時候,一位看熱鬧的村民說:“趕緊把九婆請來吧,”誰知,村支書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是這句話還是被公社的書記聽到了,就問九婆是誰?村支書不好再迴避,就說九婆估計能治好這位昏迷的人,其實公社書記也是心知肚明,只是這事整不好會被扣上帽子引火燒身,沉吟半晌說:“可以把九婆請來一試。”
九婆來到這裏,並沒有往塌陷的地方張望,好像知道這地下有什麼東西一樣,她來到那位昏迷的村民面前,讓村支書挑選十二個未結婚的小夥子,然後按照她佈置的方位背對背站好,她自己雙手結印,掐着指訣圍着昏迷的村民轉悠起來,每轉一圈都會打出一個手印,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光景,才看到昏迷的村民悠悠醒來,眾人這才圍了過去,問他在地下都看到了什麼?村民驚恐的瞪着雙眼說:“黑、漆黑。。。。。。”村民斷斷續續的回答,被九婆接過了話頭,說:“那是兩副漆黑的棺材,這話說的胸有成竹,貌似早就知道一般。”
九婆擦拭了汗水以後,示意村支書過來,然後在村支書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村支書頻頻點頭后又不時看向公社書記,公社書記也注意到了這邊情況,只是稍顯矜持,但對於這個塌陷的地方如何處理,還沒有一個妥善的辦法,畢竟下去的那位才醒過來,是往上一級彙報,還是就地處理有點猶豫不決。等九婆和村支書耳語過後,便轉身而去。村支書來到公社書記身邊開始耳語,說的公社書記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表情也是時而驚詫,時而皺眉,最終還是拍板作出了決定,就地掩埋。
就在這天夜裏,村支書和九婆幾人又來到這裏,這次九婆帶來了不少的東西,既有香燭也有紙錢,當然還有一些供品,然後開始在此地設壇作法,和往日不同的是,九婆居然罕見的穿上了一身的道袍。這場法事並沒有持續多久,不過最後九婆還是跪了下來,包括在場的所有人。九婆回去的時候,是被人攙扶着的,可以看得出是精疲力盡並傷痛欲絕。直到後來人們才知道那塌陷的地方,原來是九婆祖墳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