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感染者
“滾出去!”
“骯髒的臭蟲,給我滾,別留在這裏害人!”
“快走吧,待會兒你爸要殺你,我可攔不住。”
“我沒他這個兒子,垃圾,廢物!”
……
冰冷的言語比臘月的寒風都刺骨。
楊說文穿着一件風衣行走在大街上。
夜晚的龍門還是那般熱鬧。
“伊比利亞特色丸子,好吃不貴,相當實惠!”
“罐裝晌午茶便宜賣嘍,正宗數舟茶莊出品!還有最新推出的檸檬折耳根口味,小哥來嘗一罐啊!”
“賣魚……”
“牛雜,食嘅牛雜,快啲嚟睇下?”
……
往日裏,楊說文也許會駐足下來看上兩眼,但今天不同。
他緊了緊寬大的風衣,壓低了兜帽將自己完全裹住,盡量避免暴露自己的皮膚。
因為,他是感染者……
在這個世界,無數種族共同生活的泰拉大陸上,礦石病是一個可怕的名詞。
感染上礦石病的人被統稱為感染者。
其癥狀主要表現為體細胞與源石結合,體表出現源石結晶等。
在自身細胞與源石結合后,患者的源石技藝會得到顯着提高,但在使用過程中會加劇礦石病感染程度。
這種疾病沒有任何辦法根治,致死率100%!
且在感染者死亡時具有擴散傳染性以及潛在危險性。
所以礦石病患者在普通人眼裏是異類,瘟疫源,害人精!
但值得注意的是,感染者在存活期間,即便是其體表出現的源石結晶的感染性也是極低的。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感染源應該是源石塵濃度高的地方,以及感染者的屍體……
而楊說文正是在朋友的蠱惑下走進了龍門外一座廢棄源石礦場,才意外染上礦石病的。
一開始癥狀並不明顯,但在數周后,他的體表出現源石結晶,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染上了礦石病。
他穿着寬大的風衣儘管已經遮擋住肩上的源石結晶。
但他還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感染者的身份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雖然在龍門感染者的待遇不像在別的城市那般殘酷,但是對於感染者的區別性管理依舊存在。
普通人對於感染者的厭惡也是無法消除的。
即便是十幾年親情都能全然全然不顧的將他趕出來的爸媽都是這樣。
普通人對於感染者的態度又能怎樣呢?
楊說文穿過這條熱鬧的街道,來到了一條小巷。
這裏是龍門的平民窟,也是感染者的歸宿。
龍門對於感染者的態度並不苛刻,但處理方法也不過是將感染者聚集到平民窟里隔離起來罷了。
看着這條昏暗的小巷,再看看身後龍門的繁華,很難想像這居然是一個城市。
楊說文站在巷口,他沒有進去,他不願進去。
“小哥,這裏面可是感染者待的地方,走我帶你逛逛咱們正常人該去的地方,嗝!”
一位渾身酒氣的壯碩男子搭着楊說文的肩膀想要將他帶到別處。
楊說文急忙避開,但是為時已晚。
這男子感受從楊說文肩膀上傳來的硬物感,心生疑惑。
“算了,我不去了……”
楊說文快速回絕了男人,緊了緊風衣就要離開。
但男人似乎看出些什麼,他快步上前一把扯開格瑞德的風衣。
肩膀上的源石結晶頓時暴露在外。
男人酒意頓時清醒大半,“*龍門粗口*,居然是個感染者,真是晦氣!”
楊說文迅速拉上風衣,低着頭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眼前這個男人卻並不想就這麼放過他。
“喂,我讓你走了啊?”
楊說文楞在原地,他不知道男人叫住他有什麼事,但他可以肯定,絕對沒有什麼好事。
他回頭看了男人一眼,有些害怕。
“你……有什麼事嗎?”
楊說文聲音壓得很低,他不想激怒這個男人。
更不想引起周圍路人的關注。
他是感染者,身為感染者的自卑已經從他患上礦石病開始便在內心紮根生長起來。
“有什麼事?你說有什麼事,你一個感染者不在你的貧民窟好好獃着,居然跑到這兒來了!你說我有什麼事!”
男人捏着拳頭,一步步靠近。
楊說文不斷後退,他似乎知道男人想做什麼了。
“不……不要打我……”
楊說文央求着,但這份軟弱只會讓施暴者更加變本加厲。
男人的拳頭重重擊打在楊說文的腹部,“今天我就讓你長長記性,感染者就該好好待在你們的貧民窟等死!”
楊說文吐出一口血沫,捂着肚子癱坐在地。
他向後退卻,想要逃離。
男人卻在一步步緊逼……
楊說文眼裏閃着恐懼,男人眼裏的冷漠,暴虐讓他膽寒。
“不……不要過來!”
楊說文揮手驅趕着,但退卻的身子讓他無法觸及到男人。
忽然,手邊傳來的阻礙讓他臉色大變。
他已經退到了牆邊,身後已經沒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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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如此,就算感染者已經走上了絕路,他們依舊會步步緊逼,為的就是將感染者推下去!
男人堵在牆邊,一拳,一腳毫無間斷。
“放過我,求你了,求求你!”
他趴在地上哀求着男人,但男人眼中的冷漠沒有半點消散。
他譏笑着,欣賞着自己對“不聽話”的感染者的一點懲戒。
“住手!”
一位拄着拐杖的扎拉克老人站了出來。
老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對襟衫外面套着一件紅色祥雲紋樣的馬褂,手上拿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鱗丸,面相和藹,樣貌普通。
“哪兒來的老頭,別多管閑事!”
男人怒喝一聲想要將這位扎拉克老人攆走。
“炎國有炎國的規矩,龍門也有龍門的規矩,你無故毆打這位年輕人,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老人沒有理會男人的勸阻,他徑直上前,扶起了躺在地上的楊說文。
“謝,謝謝……”
楊說文再度緊了緊身上的風衣,他低着頭,就要離開。
“老頭,你幹什麼,他可是個感染者!”
男人怒視着將楊說文扶起的扎拉克老人。
老人聞言有些驚訝,他剛好路過,看見一場單方面的毆打所以出面制止。
他沒想到自己解救的對象會是一位感染者。
不過既然已經救了,那就不能再將其推進火坑。
“就像我說的,炎國有炎國的規矩,龍門也有龍門的規矩,你想壞了龍門的規矩?”
老人的臉色變得難看,渾身散發著恐怖的殺意。
這種站在身邊就能感受到無形壓力的殺意讓男人膽寒。
眼前這位老人定然是經歷過屍山血海的血戰。
“沒,沒有……”
男人支支吾吾,心裏萌生出退意。
但更多的是對這個該死的感染者的怒意。
就是因為這個到處亂逛的感染者,他才會招惹上這等存在。
小子,你給我等着,下次再遇見上,你可沒這麼好運了。
“哼,沒有就好,既然沒事,就都散了吧!”
老人揮了揮手,將周圍圍觀的群眾驅散。
男人見狀,亦是灰溜溜地走了。
不過離開之前他狠狠看了楊說文幾眼,將其相貌牢牢記住。
“年輕人,離開了龍門,感染者可不好過……”
老人語氣平淡,但是言語中的冰冷楊說文還是聽得出來。
感染者還真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啊……
“謝謝,但龍門不適合我……”
冷血的父母,暴虐的路人,感染者的身份公之於眾也不過才一天。
原本從未遭遇過的待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踵而至。
“好自為之吧。”
老人端着鱗丸,拄着拐杖匯入人群中,在過往的人流中漸漸消失不見。
楊說文一瘸一拐慢慢朝着移動城市出口前進。
或許離開龍門只是他腦子一熱的選擇。
但現在這種情況下,楊說文不得不離開。
剛才的男人必然會因為老人的勸阻懷恨在心,他在龍門的日子必然會痛苦萬分。
再加上他那對冷血的父母,這座城市已經容不下小小的他了。
偌大的城市居然容不下一個小小的黎博利。
“真是可笑啊!”
楊說文臉上扯出一抹笑容,他的表情變得猙獰可怕。
過路的行人彷彿看見瘋子一般遠離他。
晃動着身子,楊說文穿梭在人群中。
緊緊包裹住身體的風衣讓他隱藏了感染者的身份。
不過為了避免發生先前那樣的情況,他警惕着周圍一切行人的動作。
稍微有可能觸碰到他肩膀上的源石結晶他都會急忙避開。
……
站在荒原上,楊說文張開雙手盡情擁抱這冬日裏的寒風。
“自由了!”
楊說文在一望無際的紅色岩土上肆意奔跑。
凜冽刺骨的寒風也不能阻止他離開龍門的喜悅。
他衝上山坡,眺望着緩慢遠去的龐然大物。
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
他伸手觸摸着肩膀上的源石結晶。
就是因為這個東西,就是因為這該死的礦石病,他才不得不離開自己生活了快20年的家。
他一拳狠狠砸向自己的肩膀,淚水從眼角滑落。
荒原里肆虐的寒風永不停歇,正如這片大地上不斷重演的悲劇。
楊說文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他不是最慘的一個,但也不是最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