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月下
“老闆,咋啦,悶悶不樂的樣子?”
星火主動幫忙,繞到阮望身後,給他按摩腦袋上的穴位。
她感覺得到,指下穴位一跳一跳的,頗不安分。
“哎呀,失敗乃成功之母嘛,這次不成,下次再來唄,”她輕柔地按着,“別緊張,別皺眉,腦袋放鬆~放鬆放鬆~”
星火平時大大咧咧的,可她其實很會照顧人。
另一邊,希斯卡娜也靠近了一點,拉起他的手。
溫柔的撫摸給人以安心的感覺,阮望閉眼小憩了一會兒,緊繃的神經逐漸放緩。
大概幾分鐘后,他睜開眼睛,眼裏的疲憊已經少了許多。
見他恢復,希斯卡娜關心地問:“阮望,沒事吧?”
“我還好,別擔心。”
阮望勉強地笑了笑。
直面意志法則,以常人的精神,肯定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但自己有阿巴和意志體們護航,除了有些疲憊,倒是無礙。
不過,原本的目的也沒達成就是了。
星火不清楚事情原委,問道:“老闆,是意志體不幫你們么?”
阮望搖了搖頭:“他們很熱情,為了幫我,幾乎盡了全力。”
“那為什麼失敗啊…”星火有些納悶,“啟明神不是說,意志法則是意志體的本源力量么?法則叛逆了?”
“呵呵,還真叛逆了。”
阮望嘆着氣,笑了笑。
他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所見,那條意志長河的本貌。
兩位少女都驚訝不已。
“原來意志法則不是意志體的專屬啊!?”
星火吐槽道:“合著…是靈性生命太多了,亂拉亂排,把意志長河污染了?”
這形容有些粗魯,阮望不由白了星火一眼:“裏面也有你拉的一份!”
“哈哈…”星火撓頭傻笑。
她又問:“這麼說的話,想通過法則逃課是走不通咯?”
“走不通…”
阮望話到嘴邊,似乎猶豫了一秒。
然後,他點頭道:“算是走不通吧,代價太大了。”
“代價?”
星火頭冒問號。
代價的意思,是可以做到,但需要付出些什麼嗎?
她狡黠一笑,追問道:“老闆,什麼代價啊?”
阮望不想回答,把她的腦袋從自己頭頂挪開,抱着哀歌上樓去了。
“時間不早了,睡覺!”
“啊?”
星火目瞪口呆。
話說半句,留下懸念,吊人胃口。
老闆,你這樣謎語人,你親愛的星火很傷心!
“哎哎,說說嘛,什麼代價啊,是要毀滅多餘的人類嗎?”
“我不亂傳,說說嘛~”
她心癢難耐,追着阮望上樓去了。
留下希斯卡娜坐在客廳,望着那杯一口沒動的牛奶,攥緊了指尖。
代價……會是什麼呢?
她不知道。
不過,她回想之前,阮望談起那位洪遠,和未來的末日時,可是很坦然的。
生靈的犧牲,雖會讓他痛心,卻還不至於難以啟齒。
“如果不是…”
她喃喃自語。
不是難以啟齒,而是無法對自己,對星火說出來么?
……
時間過去一些。
阮望將星火丟回了她自己的房間,耳邊終於清凈了不少。
他躺在畫著星空圖案的床被上,目光靜靜地望着天花板。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取代了有關靈性未來的宏大哲學命題,取而代之的,是有關“犧牲”的個人小問。
阮望很想說服自己,自己不是聖母,沒必去做那個英雄。
可是,實話實說。
當“犧牲”這個毫無難度的選項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喜歡未知,無論是人類的未來,還是自己內心的迷茫。
而現在,有這麼一個選擇出現在面前,簡簡單單,而且一定有效。
很難不讓人動心。
這次失敗了,是因為他沒能頂住眾生意志的衝擊,失去了意識。
但星火說的沒錯,失敗是成功之母,失敗的經驗可活用於下一次。
事實上,他心裏已經知道如何才能成功了。
——只要戴上面具,完全激活權能。
沒錯,就這麼簡單。
既然自己承載不了靈性眾生的權能,接觸片刻便會崩潰,那便在片刻內……不…只需一瞬就夠了。
只需在那一瞬的清醒中,將封印超能力的“束縛”刻在法則中,就大功告成!
屆時,法則疏遠靈性,一切塵埃落定,洪遠自然會放棄滅世。
很簡單,不是么。
在那之後,自己會怎樣呢?
或許會徹底失控,成為遊盪在意志長河中的幽靈;或許會因為承受不住力量,炸成煙花?
當然,也有可能屁事沒有,睡上一覺就滿血復活了。
哎……現在當體育生還來得及么?
阮望睜着眼睛,黑漆漆的天花板上,似乎出現了幾位少女的身影。
阿巴那邊……她現在已經知道,權能面具不是好東西,大概不會同意吧。
可是,她那麼乖,只要自己開口,她一定會答應的。
那……星火和希斯卡娜呢?
和她們聊這個,大概只會徒增傷悲,所以…還是算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
阮望心裏壓抑得緊,沒有睡意。
他翻身坐起,來到小陽台上,準備吹吹夜風。
今晚又是滿月,但烏雲遮住了半邊天,月光半遮半掩,有些朦朧。
他扒在圍欄上,冰涼且濕潤的空氣讓他平靜下來。
回想剛剛的糾結,他想嘲笑自己。
除了自爆,明明還有其他的選項,自己卻總想着偷懶,不動腦子。
比如說,找到靈性免於毀滅的可能,給洪遠答覆。
比如說,聯合神明們,想辦法幹掉洪遠?
再比如說……索性關門跑路,帶着阿巴她們逍遙去了。
逃避可恥,但是有用。
“哎,我不是聖人,卻是個懶人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
旁邊有女聲傳來:“我也不希望你是聖人。”
阮望扭頭看去,發現希斯卡娜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裏出來了,也在隔壁小陽台上倚靠着。
他摸着鼻子笑了笑,當沒聽見少女剛剛說的話,問道:“你也睡不着?”
“嗯呢,被子裏有點熱,出來吹吹。”她隨便編了個理由。
阮望沒接話,回頭望向夜空。
兩人各自沉默。
風中夾雜着一絲魔力,從兩人耳畔穿過,揚起少女紅艷的髮絲。
她抬頭,呢喃道:“今晚的月色好美啊,就像那晚一樣。”
“嗯。”阮望點頭。
耳邊傳來衣服摩挲的聲音。
果真如那晚似的,一樣的明月,有人披着皎潔的月光而來……
他伸手,接住跳過來的少女。
她的睡衣毛茸茸的,靠在胸前很暖和。
阮望把她扳過去,背向自己抱着,把下巴擱在她腦袋上。
“喂喂,我不是玩偶,也不是吉祥物。”少女氣鼓鼓地說道。
“你好暖和,我抱一會兒,你別亂動。”
“……”
兩人就這麼緊緊貼着,享受着難得的靜謐。
許久之後,周圍的魔力更濃了。
阮望感覺到,懷裏的小不點正在緩緩膨脹,體溫也逐漸升高,發梢亮起紅光,像是在燃燒。
他不高興地蹭了蹭她的頭髮:“希斯卡娜,揠苗助長很傷身體,會長不高的哦。”
少女沒有回應,眉間亮起一個火焰魔力紋路,身高再往上蹭了幾公分。
“希斯卡娜,別胡鬧了。”
阮望嘆了口氣,眼中閃過藍白光流,精神力構成結界,將少女的魔力壓制住。
希斯卡娜還不夠七階,想恢復身材,只能用一些副作用很大的特殊手段。
他當然是不會答應的。
於是,希斯卡娜失去了魔力,變回了小不點。
“阮望,你是不是瞞着我們,想做傻事?”
她腦袋後仰,忽然問道。
阮望揉了揉她火紅的頭髮,笑着回答:“凈瞎想,我能瞞你什麼呢?”
希斯卡娜:“……”
是啊,你能瞞我什麼呢,少女心想。
她逮住摟在自己腰上的寬大手掌,將它放到自己臉上,緩緩說道:“你要是干傻事,我一定跟着殉情,別不信。”
“……”
阮望呼吸停頓了一下,感到甜蜜,又有些悲傷。
親愛的希斯卡娜,你這樣堵住我的退路,是不是太任性了?
真讓人放不下啊。
他撫摸着少女的光滑的臉頰,另一隻手將懷裏的她抱緊了些。
“你呀,說什麼傻話呢,不會有那一天的。”
“嗯呢…我信你。”
他們的動作僅止於此,安靜地享受着彼此的溫暖。
十幾分鐘后,少女扭了扭,掙開他的懷抱。
她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晚安的吻,然後爬上欄杆,翻過陽台,回了自己的房間。
阮望摸着嘴唇,也笑着回房間去。
平靜的夜終於有了風,將烏雲全部吹散,月光傾瀉而下,將窗戶玻璃照得明晃晃的。
他這才發現,也許是抱希斯卡娜太久了,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幾根她的頭髮。
捻在指尖,紅紅的,像火焰一樣鮮艷,裏面有些微魔力的灼熱味道。
別聞了,挺變態的。
阮望心虛地笑了笑,卻不禁想起,自己還認識另外一位,同樣有着紅色長發的少女。
但是,與希斯卡娜不同,她的頭髮不像火焰,而似血液般鮮活。
“未來小姐……”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位未來小姐……曾經是意志主宰,是屹立於意志長河上的唯一聲音。
她發動大寂滅,重塑世界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