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垃圾遊戲

“也就是說，老闆你其實根本沒有童年咯？”

聽完阮望的身世故事後，星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阮望覺得她這話味道怪怪的，可仔細一想，好像沒有問題。

“可以這麼說吧，我一出生，身體就被洪遠佔了，”他點着頭說道，“後來許多年，我的意識都處於沉寂，直到大毀滅之後，洪遠從我的身體裏離開，我才在船上蘇醒。”

這個過程其實是他猜的。

不過他心裏有底，真相應該大差不差。

要讓眾生意志的「王神」降臨，需要一個可供憑依的“錨點”，啟明會出現在那裏，應該是他算到了，王神會降臨在劫后新生的自己身上。

這樣說來，特殊的果然不是自己，而是洪遠。

種族內的每一個人都能成為王神的憑依對象，但擁有自我意志，且能夠離開宿主獨立存在的王神，洪遠大概是獨一個。

一旁的星火捂着嘴竊笑道：“沒想到老闆你這麼年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阮望給了她一個白眼。

星火又繼續說道：“身體年齡不知，靈魂卻稚嫩得可愛……老闆啊，咱們算不算也是青梅竹馬了？”

阮望歪頭：“你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什麼叫錯覺啦，你在船上醒來的時候，其實跟小嬰兒沒差別吧？”星火叉着腰說道，“哪怕洪遠給了你一些記憶，也不能裝大人哦，阮望小弟弟~”

她這個說法沒什麼問題，阮望無法反駁。

於是他問：“那你呢，你都多少歲啦，怎麼好意思和我做青梅竹馬的？”

“好過分啊，老闆！”星火氣鼓鼓地捶了他一下，“我失憶了嘛，那會啥也不記得，不也相當於重生了？”

按她的意思，失憶就是重生，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阮望覺得……有點強行。

“那按你的意思，阿巴是不是也跟你一樣？”

“當然啊！”星火笑道，“老闆，你總不能真去問小哀歌的年齡吧？”

“……”

阮望覺得這倒也是。

放眼這宇宙，大概沒幾個人知道意志體們的真實年齡了。

於是他沒好氣地給了星火一個白眼，移開目光，卻發現希斯卡娜粉嫩的小臉上有些許不自然的紅色，嘴角翹起弧度……

“希斯卡娜，你沒事吧？”

“啊…呃…我…我沒事！”

希斯卡娜好像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緊抿嘴唇，輕咳了兩聲，換了個表情。

不過，她耳朵的顏色卻更紅了。

她當然不能承認，在聽阮望講了自己的過去后，她有點小興奮。

她樣貌嬌小，可畢竟兩世為人，在異世界摸爬滾打許多年，精神年齡其實不小了。

可是反觀阮望，卻完全是另一種反差，成熟靠譜的暖男男友其實是年下系什麼的……

天哪，這真不是少女漫畫裏面才有的劇情么！？

嘻嘻，真是羞死人了~

看見希斯卡娜閉口不言，臉蛋卻再次嬌羞地紅潤起來，阮望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沒有多想。

……

再然後，阮望說起自己在面具中的所見所聞。

一個文明的發展歷程，以及最後與洪遠的對話。

這話題就有些沉重了。

希斯卡娜聽了一臉擔心。

她知道阮望的身份不一般，接觸的是常人無法想像的領域，卻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與神明戰鬥。畢竟，只是聽他說，便知道那是無法戰勝的敵人了。

星火則是直撓頭，連頭髮都薅下來兩把。

她對洪遠還算熟悉，尤其前幾天還被拐走了一次。

知道的越多，便越是敬畏。

她手指發冷，怯怯地說道：“老闆，咱們真的要跟洪遠死磕嗎，要不算了吧，抓緊時間去抱啟明神的大腿，肯定能躲過去的。”

阮望抿着嘴唇，瞥了一眼不爭氣的助手小姐。

他當然知道，洪遠上次沒對自己動手，其實也是有這方面考慮。

只要自己老老實實離開藍星，去陰世尋求庇護，憑啟明和意志體們的保護，應該能保證安全。

畢竟，意志體是意志法則的祖宗，哪怕洪遠貴為靈性之神，想要使用權能隔空掐死他，恐怕也很難做到。

不過……

“別怕，一定有出路的。”

阮望安慰星火：“洪遠哥將問題拋給了我，就是希望我能找到答案，讓一切回到正軌，甚至……將世界變得更好。”

“出路？”

星火用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像是懷疑他是否清醒。

“老闆，我知道你心軟，見不得世界毀滅，可也要量力而行啊。”她嘆着氣說道，“洪遠那麼牛逼，他都沒有答案，你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目光落在一旁那張半透明的模糊面具上，有些擔憂地說道：“老闆，做不到的事情咱不逞強，好嗎？”

阮望想說些什麼，可感受到她的關心，話到嘴邊又憋回去了。

星火還在勸他。

“老闆，我腦子笨，不懂什麼眾生意志和永恆苦痛，也不曉得「願望」究竟是個啥，但我大概感覺得到，想要沒有痛苦的美好明天，根本不可能！”

“我打遊戲的時候，遇見許多人，他們技術菜、段位低的時候，討厭那些實力碾壓他們，破壞他們遊戲體驗的炸魚狗。”

“可是，等他們變厲害了，段位高了，又轉頭去欺負其他新手，甚至嫌棄比自己菜的隊友。”

“他們知道炸魚不對，可是，比起努力進步，成就自我的快樂，通過欺負弱小來取得勝利，滿足虛榮心的快樂更容易獲得……哪怕快樂的代價是讓更多人痛苦。”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自私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想像不到，如果每個人都能隨心所欲地實現願望，得有多少人受欺負。”

她的解釋很狹隘，卻也有可取之處。

人是自私的，人的願望也是自私的。

就像網絡遊戲，如果有選擇，大概所有人都會希望自己是最頂尖的高手吧，因為那裏沒有痛苦只有快樂。同時，他們也不會希望所有人都是高手，因為欺負/保護弱者是遊戲體驗的一環。

當所有人……退一步吧，只要有一部分人這麼想，遊戲環境就不可能好得起來了。

沒有超能力的世界，雖然無聊了點，但遊戲水平（力量、財富、權力……）的表現好歹尚且客觀，勉強平衡。

超能力泛濫的世界，玩家數值失衡，隨機出現各種BUG能力，策劃還擺爛，妥妥的垃圾網遊了。

“老闆，這種垃圾遊戲人類玩不轉的，咱們溜吧。”星火再一次勸道。

阮望抿了抿嘴唇，看着她：“那智靈呢，智靈玩得轉嗎？”

“智靈？”星火撓頭。

“智靈肯定沒問題呀，對我們而言，網游和單機沒區別的……”

說著說著，她就愣住了。

她忽然反應過來，遊戲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以前的智靈，族群內部沒有別的聲音，玩網游就像玩單機，所有智靈共用一個角色，有人組成頭部，有人組成尾部……

但現在已經不同了，有兩個部件解體，各奔前程，其中一個還是最重要的0號。

或許，智靈現在也只是普通玩家了。

用洪遠的話說。

如果智靈不再完美，就不再受到他的保護。

“星火，如果我們現在離開，不僅藍星會消失，燃炬之城也會。”

“那就…把藍星和燃炬之城一起搬到陰世去！”星火眼角跳了跳，咬着嘴唇說道，“看在小哀歌的面子上，那些意志體會幫我們的。”

“那其他的文明呢？”阮望問。

“其他文明…關我們什麼事，濫好人也要有個限度啊！”星火癟着嘴說道，“大禍臨頭，自身都難保了，先照顧好自己再說吧。”

“星火，就像藍星之於我，燃炬之城之於你…”阮望微笑着說道，“其他世界也有渴望明天的人，就像你和我。”

“所以呢？”

“……”

阮望閉着嘴巴，沒有接話。

沉默之中，星火算是明白了。

說到底，眼前這個男人，確實是個大聖母，改不了性的那種。

她嘆了口氣，說道：“可是老闆，哪怕洪遠放過了那些文明，等意志法則開始發力，超能力泛濫，他們照樣會走向自我毀滅的。”

她的意思很簡單——

反正最後都要毀滅，還有必要救嗎？多此一舉。

阮望想了想，語氣平靜地開口說道：

“星火，哪怕洪遠哥說的沒錯，意志法則會把世界變得一團糟，我也不想如他那般高高在上，站在絕對理性的角度解剖人性，討論文明存亡。”

“畢竟我不是神，看不了那麼遠，也不夠理性。”

“人性有善有惡，惡的我不想管，但善良的願望……我還是想試着幫幫他們。”

“……”星火不知該說什麼好。

且不說人性本就善惡並存，要拯救那些善良的願望，就勢必會連同那些帶有惡意的願望一起拯救。

再者，當意志法則降臨時，善良的願望也不一定能讓世界變好啊。

文明毀滅的根本原因，不是“善惡”，而是“衝突”。

人都是自私的，願望更是自我的表達，再善良的本心，也會與意見不合的人產生衝突。只要願望多了，或是過於強大，無論是善是惡，都會傷人，紛爭便無可避免。

在那樣的未來，保護“善良”還有意義嗎？

想不通。

不理解。

星火敲了敲自己腦袋。

她知道自己不聰明，經常跟不上阮望的節奏，可是這一次，就連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為什麼阮望還要倔強呢？

“老闆……”

於是她開口提問，想聽聽阮望的解釋。

對此，阮望搖頭失笑，揉了揉她的頭髮。

“星火，我不能保證善有善果，也不能保證帶着善意的願望不會毀滅世界。”

“但我相信，如果一切還有轉機……如果「願望」的答案真的存在，一定就在裏面。”

他的目光堅定，沒有一絲雜質。

他還藏了半句話。

洪遠想要「願望」的答案，是否有一種解法，能避免永恆苦難的未來。

可是阮望知道，自己不是「願望」，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他只能儘力，去找到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