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崩壞的邏輯
全球核武啟動！？
什麼情況？這是哪個未來？
阮望在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確認自己沒見過這一幕……哪怕是爆發世界大戰的未來，核武的使用也是非常謹慎的。
可是眼下，核彈如雨點般密集，簡直是胡來了吧！
忽然。
他想到了什麼。
自己之前……是不是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來着？
“…不會吧？”
他低頭，看向最底下的一樓。
只見雜亂的出租屋中，喝了些酒，臉上帶着明顯醉意的上班族先生正在哈哈大笑，他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有密密麻麻的紅點，他手指一點，就有紅點被激發，從發射井中點火。
不難理解，這些紅點就是核彈。
兇手找到了！
可是，操控全球核彈……他怎麼做到的！？
阮望仔細觀察，很快發現了端倪。
男人身上沒有靈能的氣息，卻有另一種更為玄妙的力量波動，他隨便敲幾下鍵盤，世界上最難被攻破的網絡防火牆便土崩瓦解，連物理離線的設備也不例外！
這不講道理的力量，是超能力！？
還是強得離譜的超能力！
幾秒鐘后，核彈紛紛落地，刺眼的亮光將一切染白，大地上開滿了蘑菇……
“有這回事？”
阮望覺得無語，轉頭看向洪遠。
“有這個可能，不是么？”
洪遠說著，又打了個響指：“還有更多…數不清的可能性。”
響指過後，世界恢復原樣。
卻又有不同。
大街上隨處可見行走的骷髏、機械人，以及各種動物和人的屍體，非常驚悚！
阮望這次有經驗了，他立刻猜想，這應該是某個能復活亡靈，甚至“賜予死物生命”的超能力暴走後的未來。
不等他找到能力者本人，洪遠將這一幕翻篇。
畫面一轉。
這次所展示的，視線所及之處，都是蒼翠一片。
茂密的植物覆蓋了整顆星球。
不用解釋，阮望已經知曉了情況——這些植物被超能力進化了，生命力強悍，無懼刀砍火燒，還能釋放毒氣，很快佔領了整個世界，將其他所有生命驅逐。
畫面再一轉。
殘破的城市廢墟中，人類最後的抵抗軍正在苦苦支撐，與數百倍於自己的敵軍作戰。敵軍悍不畏死，表情狂熱，哪怕被炸成碎片，也不吭不哼，頗為詭異。
戰鬥白熱化時，抵抗軍內部突然有人也變得狂熱，當場反水，抱着炸彈沖向指揮部……
抵抗軍敗了，被押解着來到一個男人面前。
那男人被許多姿容姣好的女人伺候着，像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抵抗軍們還想反抗，卻被人拿掉了耳朵里的屏蔽器。
接着，男人一句“跪下”，所有人就都淪陷了……
阮望看明白了，這是某位“言靈”或“絕對支配”能力者控制了全世界，稱王稱霸的未來。
畫面再一轉。
一個女孩被關在工廠的籠子裏，小山一樣的糖果被傳送帶送過來，由她觸摸之後，再粉碎、包裝，發往世界各地。
工廠外，無數人正翹首以盼。
這些人目光獃滯，形如枯槁，口水沿着下巴流到衣服上都渾然不覺，那模樣…像是嗑嗨了的的癮君子。
廠門打開，一些髒了的次品糖果被丟出來，人們便瘋了似地去搶。
將糖吃進嘴裏，這些人臉上露出了猶如升天般幸福的表情，個個躺倒在地上，意識飄走了~~
阮望大概猜到，那個小女孩的能力，應該是能讓被自己觸摸過的糖果變得“美味”，效果類似於毒品。
吃了這樣的糖果，除了容易得糖尿病，不會對其他身體機能造成損害，卻依然有極強的成癮性，類似精神依賴。
所以……這個未來，全球磕糖磕瘋了？
阮望覺得無語。
那小女孩的能力其實還挺正常的，非常夢幻，但導致的結果實在是……
他趕緊擺擺手，示意洪遠換台。
洪遠笑了笑。
響指過後，又是新的未來。
這一次，世界乾脆利落地炸掉了——字面意思，整顆星球正在爆炸崩解。
“或許有人覺得世界不夠有趣，高估了自己的智慧，貪心想要改變物理常數。”洪遠解釋道。
阮望點了點頭。
超能力還真是方便啊，隨隨便便就爆星了……雖然多半把自己也炸死了。
“所以說…洪遠哥，你是對超能力不放心？”他問。
洪遠揮了揮手，撤掉所有投影，緩緩說道：“如何放心呢，意志法則不受束縛，受眷顧的願望將會無限膨脹。”
“越是看得清楚，越是迷茫。”
他說這話時，語氣中帶着濃濃的無奈。
這讓阮望產生了幻覺，差點忘記了，眼前的人不久前還揚言要滅掉所有靈性生命。
“洪遠哥，你看到了什麼？”
“註定破滅的未來。”
“沒有其他可能？”
“有，很多，但結果都一樣。”
洪遠說了一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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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看着阮望，說道：“阮望你是對的，願望從此不分高低了，只有善惡。”
阮望：“……”
洪遠繼續說道：“因為無論願望高貴還是卑劣，意志法則都會一視同仁地將它們實現，”
他看向自己左手掌心漂浮着的螺旋線：“否定的規律就此崩解，黑夜之後再也不會有黎明了。”
“什麼意思，講點我能聽懂的。”阮望歪頭。
洪遠笑了笑，用手指着螺旋線“躍升”處的拐點。
“阮望，你是擺渡人，見多識廣，世界變革的故事一定聽過不少了，”他緩緩說道，“那你應該明白，這個改變了時代的願望之所以能夠實現，並不是因為它比別的願望更特別。”
“只要世界到了需要改變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它就必然發生！”
“當一個時代腐爛了，環境日益困苦時，太多人的理想難以實現，眾生痛苦，卻找不到出路，便會希望有人能代替自己實現願望。”
“這種想法越積越多，終有一天會成為大勢，然後……只等一個合適的願望出現，天時地利人和，人們便簇擁着它，將它實現。”
“如果阻力太大，僅憑一次嘗試無法成功，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環境沒有改變，眾生依舊痛苦，這個規律便會一直存在。”
洪遠頓了頓，手指一拉，將歷史中每一次時代變遷的畫面投影出來。
從不開化的原始部族，到奴隸制的古代城邦，到混亂的超凡啟蒙時代，又到不斷更迭的封建王朝時代。
最後，超凡勢弱，時間來到現代。
他緩緩說道：“一個願望能得到時代助力，便意味着它符合當下大部分人的利益，是眾生共同的渴望。”
阮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麼說他就明白了。
按洪遠的意思，人類文明疊代進步的基本邏輯就是：時代初期（歲月靜好）——時代發展（環境不斷惡化，積累痛苦）——時代末期（眾生的痛苦達到極限）——變革（天下大勢爆發）——新時代。
在這個完整的輪迴中，無論是開創新時代的先驅者，還是飽受折磨的天下眾生，甚至是為非作歹、製造痛苦的惡人，都缺一不可。
越是痛苦，越是前進！
仔細想想，藍星的歷史也不外如是。
“不過這和意志法則有什麼關係？”阮望撓撓頭，向洪遠問道，“即便某些人的超能力非常離譜，容易失控，也不能說一定會導致世界毀滅吧？”
“……”
洪遠冷冷地沉默着，眼神中有些恨鐵不成鋼。
阮望被盯得很難受。
咋啦，我確實懂不起意思啊，還不是怪你太謎語人了！
“阮望，在意志法則的籠罩下，人人都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也就是你所說的…超能力。”洪遠慢慢說道。
“人們的願望得以實現，有了其他發泄痛苦的方式，便不會再將希望寄託於他人和未來，痛苦的否定螺旋就此被打破。”
“這樣的世界走不出痛苦，必定滅亡。”
“啊？”
阮望又不理解了。
“洪遠哥，既然你剛剛說，推動時代更迭的那個願望屬於眾生，那……將它還給眾生，由意志法則來實現，也差不多吧？”
“反正都能減緩痛苦，哪個願望不是一樣呢？”
“……”
沒人回話，兩人中間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阮望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十秒鐘后。
洪遠沉重地嘆了口氣，冷冷說道：“差不多？你個蠢貨。”
他極其罕見地生了氣，平靜的臉上帶着些許怒意。
阮望被罵了。
洪遠生氣的樣子，他今天之前只見過一次，那是阿巴偷了他的書，撕成碎片折小船，才把他惹惱。
“那個…”阮望想認錯了。
但洪遠沒給他這個機會，冷着臉一字一句說道：“阮望，你竟然將高貴的眾生之願與渺小的個人願望畫等號，真是太蠢了！”
“眾生之願超脫善惡，是時代與眾生的選擇，它能最大程度撫平痛苦，重塑萬象。”
“個人之願呢？”
他打了個響指，漫天的核彈頭再次出現，伴隨着刺耳的防空警報。
同時出現的，還有復活的骷髏、蔥鬱的碧綠森林、狂熱的人群、繽紛的五彩糖果……
“每個人的善惡喜好各不不同，無論是善，是惡，這些願望都太自私了！”
洪遠繼續說道：“放任願望自由，結果便只有一個。”
阮望：“什麼？”
洪遠：“人類最擅長的，不就是隨心所欲地破壞一切，製造痛苦么？”
阮望明白了。
在沒有超能力的時候，人類世界尚且一團糟，好在有保底，能在糟糕到極致的時候掀桌子重開。
獲得超能力后，情況沒道理會變得更好，反而很可能變得更糟。
無數的私願互相碰撞……這簡直是在養蠱。
洪遠透過眼神，知道阮望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這才收起怒意，伸出左手，將那條否定的螺旋線遞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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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再解釋了吧？”
他這麼說著，手中的螺旋線開始繼續延伸。
沒有上升、下沉和躍升。原本平滑的曲線像抽了風似地瘋狂跳動，一會兒小幅上漲，一會兒大幅下跌……
比股票還恐怖一萬倍！
很快，在無數願望的共同作用下，線頭終於墜入了無底深淵，再也爬不出來了。
嘭~的一聲，線炸成了粉末。
——世界終結。
洪遠無悲無喜地說道：“阮望，如果痛苦有終點，明天會更好，我自當忍受，哪怕會承受下一輪痛苦。”
“可是我知道，痛苦的明天是更沉重的痛苦，往後更是絕望……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等待呢？”
“既然「願望」沒有答案，那便該由我來救贖一切——賜予眾生解脫”
“……”阮望聽出來了，洪遠沒有撒謊。
解脫，確實是所有生命陷入痛苦時，深埋心底的共同願望。
洪遠身為執掌眾生意志的神明，有義務將其實現。
但是。
阮望也知道……洪遠正看着自己。
他抬起目光，恰好對上洪遠那雙死寂灰暗的眼睛。
“「願望」，你的答案呢？”
洪遠一字一句，緩緩問道。
“我是阮望，不是「願望」。”阮望撓了撓頭，回道，“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啊。”
洪遠閉上了眼睛。
沒得到答案，他似乎有些失落。
“阮望，你的時間不多了。”
留下這句話，他抬起左手，中指搭上拇指，往阮望額頭上一彈。
…………
阮望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耳邊是嘈雜的雨聲。
夜很黑，狂風驟雨。
在崎嶇的山路上，有一輛亮着燈的轎車，正冒雨行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