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山莊（三）
十二連環塢的鷹眼老七聽得石鶴的名諱,不禁臉色一變,吩咐手下弟子去武當山通知武當掌門石雁,卻被木道人攔阻道：“石鶴本是叛門弟子，何必通知掌門壞了他的心情？我們把這件事情處理了也就是了。”
木道人本就在武當位尊望隆，是石雁的師叔,處理石鶴倒是門內之事，鷹眼老七覺得有理，便順從了木道人的意思。
姬冰雁早在他們對話的時候上前制住了石鶴，石鶴先前強行衝破穴道,又被西門吹雪的劍氣所傷，想要反抗也是有心無力。
“老人家，你沒事吧？”路小佳將雙手劍系回腰間，狐疑地看了看那位老者。被嚇得動彈不能的書生的確是有,但他們基本上都會抖得不成樣子。這老者雖然呆在那裏，卻連手指都沒有哆嗦。
“沒……沒事。”那老人表現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這……這裏看來不太太平，我們就不多呆了。”
他說著，扯了扯他夫人的衣袖。
那夫人看來倒是真緊張的樣子，乾笑了一聲，笑聲中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嬌俏之意，說出話來聲音卻飽含滄桑：“那個……眾位英雄好漢高抬貴手，我和我家老頭子都是尋常百姓，這就走了……”
她說著，便左手拉了那老者，右手拉了她兒子，想要離開。看她瘦瘦小小的，沒成想力氣還挺大，一下子就把那老者拉了起來。路小佳不由得更加懷疑，手下暗暗施力按住老婦人不讓她走，老婦人掙了掙沒掙開，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似是情急了，不知不覺使了大力，竟讓路小佳覺得拉扯不住了。
路小佳眼神一凜，出掌直擊老婦人的心窩，以此試探老婦人是否會武功。老婦人眼中閃過絕望，身體僵直在那裏，竟是任路小佳打，沒有半分躲閃反抗的意思。
老者嘆了口氣，一把握住路小佳的手，道：“青青，你何必呢？就算因此賠上一條性命，我們還是被認出來了。”
“怎麼會？”老婦人一怔，聲音變得如同黃鶯出谷，非常動聽。
“普通的老婦人見到武林人士要殺自己，早就哆嗦着癱倒在了地上，哪裏能像你這般視死如歸呢？我知你壓住反手的本能已是不易，你也別苛責自己。”老者撫了撫老婦人的頭髮。
老婦人羞愧無言。
“6小鳳，你終於不躲了？”見老者不再偽裝，西門吹雪站起身來，右手下意識地摩挲着劍柄，“雖然七童一再為你求情，我的劍卻向來是不認人的。今日一戰，你我不必留情。”
“我就知道無論我裝成什麼樣你都能認出來。”6小鳳苦笑，用力抹了一把臉，那張四條眉毛的臉就露了出來，“你連個死人都不能讓我當嗎？”
“你做錯了事，自然要承擔後果，裝作個死人有什麼用？要麼被西門莊主一劍捅死，要麼交代老刀把子的真實身份，你選哪個？”路小佳說著，一掌劈向老婦人的後頸。他印象里記得跟着6小鳳的都是老刀把子的人，想要把他們都清理掉再想方設法揭穿老刀把子。
那老婦人見勢不妙，一改遲鈍的動作，麻利地躲開，反手抽出路小佳腰間的軟劍和路小佳過起招來。
6小鳳見狀，想要趁亂腳底抹油就此跑路，奈何西門吹雪盯得極緊，兩人就勢在酒樓上動起手來，一時間劍氣四溢，掀動桌椅，場面亂成一團。
6小鳳和西門吹雪動手，換做別人可能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旁邊和木道人一桌的俱是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像是丐幫幫主王十袋、長江水上飛、雁盪高行空、巴山的小顧道人，以及我們剛剛提及的鷹眼老七。他們共同的特點，除了有名氣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他們都是6小鳳的朋友。
6小鳳無數次體會到多交朋友的好處，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那一桌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握緊了兵器，木道人更是直接硬生生地插進了6小鳳和西門吹雪之間：“西門莊主，我們都和6小鳳做了那麼久的朋友了，對他的為人還不清楚嗎？事情也許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有事好商量啊。”
“木道人木大俠，後面這句話您說對了，有些事情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這句話不但對事情適用，對人也適用。有的人看起來比誰都剛直不阿，實際上比誰都卑鄙無恥。”路小佳用劍柄撞昏那老婦人，撕下礙事的裙擺擦了擦汗。
“……”姬冰雁默然，路小佳肯定早已忘記他現在的女裝形象了，舉手投足之間不但沒有半點女子的矜持，連男子的斯文也無……
在場的人卻沒將注意力放在路小佳粗魯的動作上，反以為路小佳諷刺木道人的話是在譏嘲6小鳳，說6小鳳人面獸心，畢竟江湖上傳言6小鳳是因為和花滿樓有私情才招到西門吹雪的追殺的，一時間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巴山的小顧道人道：“這位朋友這般陰陽怪氣的做什麼？指認別人都要講求證據，你說別人卑鄙無恥，自然要證明證明這人卑鄙無恥在什麼地方。6小鳳雖然貪花，卻絕不好色，對朋友的妻子更是禮讓有理，他和西門莊主的怨結還未理清，你還是莫要含沙射影的好。”
路小佳就近找了張凳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道：“我說我的話，你幹什麼自作主張全算到那隻小雞身上？6小雞，你肯定知道我說的是誰。你在幽靈山莊呆了這麼久，早就猜到老刀把子是誰了吧？”
6小鳳聽了路小佳的問話，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見過拆台的，沒見過那麼乾脆利落地拆台的。路小佳的一句話，就讓他想好的後續計劃全都泡了湯，無論他再做些什麼表示他的誠意，以老刀把子的多疑，只怕都不會相信他了。思及此，6小鳳有些氣急敗壞，只能努力做最後的挽回：“我躲在幽靈山莊是挺久，卻沒見過老刀把子幾面，這位夫人言之鑿鑿，卻不知有何驚人之語。”
路小佳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6小雞，你別以為我是故意揭穿你，不配合你的計劃好嗎？你若不趁現在有證據的時候說明老刀把子的真實身份，往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知道老刀把子是誰？還有證據？”6小鳳不由得驚奇。他自導自演了一場西門吹雪追殺案，把自己扔進幽靈山莊裏，歷經生死，為的就是揭穿老刀把子的陰謀和真實身份，而路小佳什麼都不做，竟然能如此篤定老刀把子姓甚名誰？
“我是在機緣巧合下知道的。”路小佳心中生出深重的悵惘，只因這次無論他扯什麼謊都沒辦法圓過去了。試問一名寂寂無名的小殺手怎麼可能接觸到幽靈山莊？又怎麼可能知道老刀把子和武當的因緣糾葛？
“我知道我在你們眼裏人微言輕，說了老刀把子就是木道人你們也不會相信的，但事實如此。他出世修道卻仍娶妻生子，犯了道家的清規，是以上一代武當掌門是梅真人而不是他，根本不是他心存謙讓。後來他把他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徒弟石鶴身上，希望石鶴能一償他的夙願，可石鶴也不爭氣，犯了戒律，被取消了執掌門戶的資格。他一時氣不過，怨恨天道不公，便組建了幽靈山莊，一門心思地計劃了這次行動，一定要名正言順地當上武當掌門。”路小佳有一些細節也記不清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推理將一番前因後果理清，“我也不是血口噴人，證據就在石雁掌門的手裏，你們一問便知。”
擾犯道家清規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就像和尚偷人一樣讓人難以容忍，路小佳既然敢指認，又指出武當掌門石雁手中有證據，讓眾人本堅信木道人的心不禁產生了一絲動搖。他們暗中觀察木道人的臉色，發現木道人面上無喜無怒，仍是一副雲淡風輕逍遙自在的樣子，又不知是不是該懷疑，一時陷入猶豫不決的境地。
小顧道人沉吟了一會兒，道：“既然這位姑娘如此說，那我們便請石掌門來做公斷。姑娘說木道人已經娶妻生子，卻不知除了石掌門的證詞之外還有什麼證據？”
“他的妻子……”路小佳捏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回，答道，“是木道人的表妹，嫁了一個姓葉的人，你們跟他熟絡，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吧？至於生子，你們找到那葉姓人家的女兒，讓他們滴血認親不就好了嗎？”
路小佳當然知道滴血認親這玩意兒一點都不科學，但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揭穿木道人的真實身份，避免他家的姬冰雁被那莫名其妙的空間傳送傳送走。他從來不懷疑係統有這種能力。
“這位少俠，”木道人終於不再沉默，“你口口聲聲指證老道，卻為何不見你以真面目相見？故意佯裝女子，莫非少俠根本就見不得光？”
“這一點……我能幫他說明，他是為了幫我才打扮成這樣的。”6小鳳嘆了口氣，撫了撫要皺成一團的眉毛。路小佳已經把老刀把子拆穿得這麼徹底了，他除了幫路小佳揪出木道人的狐狸尾巴，還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