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我是誰
泛着寒光的尾刺帶着她的身體猛地一甩，從她的心口抽出，陳曉的身體像一塊破布般被高高拋起。
一張銀色金屬票從她心口處的口袋中掉落出來，從空中悠悠飄下，那上面破開了一個大洞，被猩紅的鮮血染透。
明媚的陽光下，鮮血染紅了那張金屬票上火種般的圖案，沿着上面的紋理緩緩流淌，訴說著生命最後的悲歌。
她的屍體被無情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塵，那張金屬票就飄落在她身旁不遠處。
上面被鮮血浸染的火種圖案，彷彿在燃燒，卻又透着無盡的悲涼，濺起的灰塵落在上面，漸漸模糊了金屬票上的血跡和圖案。
陽光無情地照射在其上，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
然而，現實並沒有留給她們悲傷難過的機會，哪怕是一絲一毫。
那隻星獸沒有停下它的動作，快速朝另一邊的瀾音衝去，染血的尾刺再次高高揚起。
蒔初依附在十一的身體裏，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逃不掉的。
她們都逃不掉的。
這些人類和她前世認知中的那些人類一樣，他們都是正常的人類，也是……孱弱無力的。
他們連最普通的猛獸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星獸。要知道就連最低級的星獸都相當於猛獸中的王者，他們在這些星獸的面前都只是食物罷了，那些可笑的掙扎在它們眼裏不過是一個笑話。
這就是真正的，其為刀俎，我為魚肉。
瀾音眼見自己已經逃不了，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將懷中剛剛被陳曉的死亡嚇昏的孩子高高拋向前方不遠的十一，朝她大聲喊道：“跑！快去防護洞，關好門，千萬不要……”
死神的鐮刀再次無情地落下，宣判死亡的到來。
“開……門……”
染血的白色尾刺從她的胸膛中穿過，狠狠刺出，飛濺出的鮮血噴洒在十一的臉上，她愣愣地接住瘦弱的四十六，後退兩步緩衝力道。
滾燙的液體濺在臉上，她身體猛地一顫，鮮紅粘稠的血液順着眼皮緩緩從眼前滑落，透過那片深沉的血色，她看見那隻猙獰的星獸將尾尖上的屍體甩進自己的嘴中，開始大力撕咬，血液順着它的嘴角流下，淅淅瀝瀝地滴在地上。
或許是認為眼前這兩個瘦弱的人類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它並不急着殺死她們，而是享用起先前的獲得的兩個獵物。
“咔嚓咔嚓”的撕咬聲伴隨着吞食血肉的聲音傳來，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整個死寂的孤兒院裏，此刻只有這毛骨悚然的聲音，這裏已經徹底化為煉獄，化為一片墳墓。
旁邊忽然竄出一隻壁虎模樣的小型星獸，它聞着血腥味而來，快速撲向那張染血的金屬票旁的屍體，開始瘋狂撕咬，冒着綠光的眼珠還時不時貪婪地望向旁邊的兩個孩子。
“啊！啊啊啊——”
十一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渾身顫抖着死死抱緊懷裏的人，仰頭髮出一聲絕望的哭嚎聲，淚水混合著猩紅滾燙的鮮血從她眼角落下，染透衣襟。
逃不掉的……院長阿姨……
防護洞根本就沒有用……那裏的所有人都死了……
那裏根本保護不了大家……
都是騙人的！
十七，春天不會來了，花也不會開了。
死了，大家……大家都死了！
她又沒有家了，就和六年前的那個冬天一樣，她又再次失去了一切。
她清晰地記得從出生以來的所有事。
那一天，外面下着白色的大雪，醫院裏卻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哭喊聲和慘叫聲，外面還不斷傳來攻擊房門牆壁的撞擊聲，只有他們這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因為嬰兒室最高的保護措施逃過一劫，等來了聯盟的軍隊。
那一天，她成了孤兒，所有孩子都成了孤兒，只見過數面的父母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慘死在醫院裏。
她一路兜兜轉轉，四處流亡，才來到了這裏。
這裏是她的另一個家，讓她感到了久違的溫暖和愛，她很開心能遇到大家，無論是院長阿姨陳老師，還是十七和其他人。
在這裏的三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大家都過得很艱苦，要拚命才能活下去，但是有他們的陪伴，她覺得着一點也不苦。
可是……她現在沒有家了……
她又沒有家了……
身後傳來沉重的聲音，好似某種巨大的野獸踩踏在地面上，引起地面強烈的震動。
她睜開眼睛，緩緩轉頭，透過眼前那片深沉的血色，她看見一隻巨大的綠色蜥蜴星獸正朝自己走來，它身上粘滿了鮮血和碎肉，還掛着一些破爛的布條。
其他兩隻星獸見到它都忍不住退縮幾步，好似在表達自己的害怕和恐懼。
那隻巨大的星獸緩緩垂下自己的頭顱，湊近眼前那個瘦小的人類，打量着她，漆黑的豎瞳里閃爍着殘忍的光芒，它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她連同懷中的另一個孩子一同吞下。
眼前早已被鮮血染紅，蒔初透過那片血色，在星獸那雙巨大的黑色豎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不由得一愣。
那張慘白瘦弱的臉，陌生又熟悉。
原來那是我啊……
如果這是夢的話，那麼我為何會如此悲傷難過？彷彿這都是我真實經歷過的一切，那種痛徹心扉的悲傷和絕望。
如果這不是夢的話，那麼我到底是誰？那個和平沒有戰爭和星獸的前世又是什麼？
我是誰？
我……是十一……
我也要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他們！為什麼要毀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家！
那張惡臭充滿血腥味的大嘴一步步靠近她，森白的牙齒上還掛着血肉和髮絲，甚至有一些她熟悉的人的衣服布料。
十一顫抖着閉上自己的雙眼，血紅的淚珠順着眼角滑下，落入脖頸。
當她再次睜眼時，那雙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血紅的雙瞳，裏面藏匿着漫天的血色，是白骨皚皚，是屍山血海。
她死死看着眼前的星獸，從喉嚨里費力擠出幾個撕心裂肺的字：
“你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