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子建題詩證清白
儘管徐子建內心對袁文紹滿懷鄙夷,但其臉上卻流露出悲傷的神色,並開口說道:
“回稟袁大人!對於汴京小報上污衊我‘弒兄逆父’的謠言,小人堅決不認!我母親徐氏清清白白,那康家王大娘子卻顛倒黑白,肆意詆毀我們母子。
自一年前我上書塾獲先生誇讚之後,她便對我加以迫害。
暗中換掉我的風寒葯,致使我險些變成傻子,上個月更是在我的葯中加入烏頭毒,若不是我命大察覺葯中有毒,恐怕如今已是一具屍首。
我母親為我搜集證據並請我父親做主,卻被王大娘子扣押,甚至欲殺人滅口。我為救母親,不得已挾持嫡兄,迫使他們放人。即便如此,王大娘子仍想打殺我母親。
眼見母親即將被打死,我這才刺傷兄長,讓王大娘子放人。兄長腿上的傷口極小,根本無性命之虞,恐怕現在都已癒合。
至於我氣暈父親,純屬無稽之談,王氏為阻止我以後回康家,逼迫我自願脫離康家宗族,父親拗不過才暈倒的。試問,若在康府能夠生存,我們徐家母子幾人又怎會離開康家?
本打算離開康家后,我們母子幾人離開汴京,與康家再無糾葛!未曾想康家王大娘竟咄咄逼人、倒打一耙,為了母親的清譽,我今日在此題詩兩首,以證清白。”
徐子健邊訴說,邊淚如泉湧,那淚水彷彿決堤的洪流,怎麼也止不住。
他的聲音顫抖着,身體也因極度的悲憤而微微抽搐,“母親一生清白,卻遭此污衊,康家如此欺人太甚,我怎能不悲,怎能不痛!”
他的哭聲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奈,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宣洩出來。
實際上,徐子建對康家毫無好感,要他為康家落淚,着實是強人所難。
此時,一根繡花針正穩穩地扎在徐子建的哭穴上。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憑演技。
沒辦法,只有哭出來,方能顯出他的悲慘境遇。
前廳的曹、袁兩人聽完徐子建的講述,無不深受觸動,這才知曉他們母子在康家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着實未曾料到,在人前一副端莊大方的康家大娘子,背地裏竟是這般陰毒狠辣,連一個庶子都容不下。
“去我書房拿一副筆墨紙硯過來。”曹景休對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
很快,侍女便從曹景休的書房將文房四寶,放置到了前廳左側的八仙桌上。
曹景休對徐子建說要題詩饒有興緻,想要瞧瞧他一個8歲的孩童能寫出一首怎樣的詩來。
“來賢侄,叔父為你研墨!”
曹進修賣力地幫徐子修將墨水研磨好。
站在一旁的袁文少看見身為國舅的曹景休竟然為康家庶子親自研墨,不由得眼皮一跳。“這才一天時間,這康家庶子究竟做了什麼?能讓二國舅如此折節相待。”
徐子建也毫不拖沓,提起筆來,在宣紙上揮毫潑墨百字有餘。
《送王大娘子歌》
康家出了好娘子,勤儉持家七品婦
大朗厭書愛美人,七郎入學先生誇
傷寒無葯成痴兒,大娘拍手笑顏開
痴兒不死恨難消,月來贈湯黑烏頭
姨娘為兒求君放,王氏羞怒令杖斃
長兄攜奴凌幼弟,痴兒聞母受磨難
持械挾兄為救母,君判忤逆欲除宗
今日不作康家郎,此生願為徐氏子
稚子含淚出門去,豈為膏粱忘親恩
《石灰吟》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
曹景休雖未參加過科舉考試,但也並非不通文墨之人,因不能習武,也曾有名師大儒教導,在看過徐子建的詩和字之後,不禁拍案叫絕道:
“好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間。好詩!好字!有了這兩首詩我看誰還敢拿賢侄你的身份說事?賢侄我看你這字體,有前唐褚遂良之風範又獨成一家,這等字體,我竟從未見過。”
“回稟曹叔父,這是晚輩師傅所傳授,名曰‘瘦筋體’,小侄苦練許久,才略有所成!”
徐子建恭敬地回稟道。
“賢侄,你師傅真是個神仙般的人物。若是家兄知曉有這麼一個人物,定然會非常高興。”曹景休一臉讚歎地說道。
袁文紹一頭霧水地看着兩人交談,卻又不敢插話,唯恐觸怒二國舅曹景休。
徐子建的兩首詩,說實話第一首水平雖是一般,不過其中所蘊含的深情卻令人動容。
而第二首則不同,氣勢磅礴,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在大周朝這個文化興盛的時代,簡直說出了士大夫心目中的文人風骨。
最令人驚喜的是他那一手字,每一筆都有粗有細,剛勁有力、韻味十足。
那份飄逸,那份洒脫,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
曹景休拿起宣紙,仔細端詳良久,心中似有不舍,不願撒手。
“曹大人,官家的內官還在五城兵馬司那邊等候。下官着急回去復命,可否將徐小郎君所寫書信交與下官……”
袁文袁文紹雖對字畫興趣不大,也看出曹景休對這幅字的喜愛,不過皇命難違,只好小心翼翼地提醒,絲毫不敢大聲催促。
“曹叔父若是對小侄的字畫感興趣。回頭得空,小侄再給您寫一幅便是!左右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請先將書信交還給袁大人回去復命吧。”
徐子建看穿了曹景休的心思。
“也罷!那就麻煩賢侄了。袁二郎這書信你可得看好了,要是有什麼破損,我唯你是問。”曹景休小心翼翼地將書信摺疊好交給袁文紹。
袁文紹感激地看了徐子建一眼,這徐小郎實在識大體。
“曹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將書信保管好。親自交到官家的內官手上。”這袁文紹還算機靈,從懷中掏出一個紫檀木匣子,將書信小心地放到裏面。
……
另一邊五城兵馬司衙門。
張內官已等得極不耐煩,心中暗罵道:“這西城兵馬使派出的人也太不靠譜了。官家金口玉言下的口諭,這些人居然敢如此怠慢!要是咱家因此受責罰的話,回頭少不得在官家面前給他們上點眼藥。”
西城兵馬使鄭琦眼見坐在對面的張內官臉色愈發陰沉,心裏不由嘀咕,“這袁文紹再不回來,老子恐怕就要被這大太監記恨上了。”
“張內官請喝茶。”
鄭琦一臉陪笑地幫着張內官倒茶,他出身忠敬侯府的庶支,可得罪不起宮裏的內官。
“鄭大人!這茶,咱家就不喝了?你還是催催你的人快點吧!不然耽誤了官家的事情,誰也吃罪不起!”
張內官盯着鄭琦語氣不善地提醒道。
“鄭大人,下官回來複命。”
袁文紹終於在兩人的千盼萬盼中,回到西城兵馬司衙門。
“快,快快!將東西交給我!”
張內官顧不得敲打西城兵馬使的鄭琦,一把從袁文紹手中奪過裝有徐子建書信的紫檀木匣,便匆匆往皇宮趕去。
在張內官走後,鄭琦開始抱怨自家手下袁文紹:“文紹啊,你今天怎麼回來得如此之晚?對了,那康家庶子怎麼沒有抓回來?這如何向康家和王家交代?”
“鄭大人,別提了!那康家庶子如今改名徐子建,深得二國舅器重,兩人以叔侄相稱。我別說逮那康家庶子,就連和他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就怕觸怒了二國舅。
況且,那康家的王大娘子根本不是什麼好人。我從那康家庶子口中得知汴京小報上報道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只是為了掩蓋其謀害庶子的罪行而已。”
袁文紹一臉苦笑地將自己在曹家別院的所見所聞一一告知了上司鄭琦。
“如今官家插手此事,要是查明了,恐怕康王兩家多少要吃些掛落了。這汴京要起風了!咱們五城兵馬司,老老實實守好自家那一畝三分地,啥事也別摻和進去。”
鄭奇表情凝重地對袁文紹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