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起點也是終點

蔣春梅死後，父子兩人也終於停止了搶奪的動作。他們就像冰雕一樣呆在了原地。

望着蔣春梅那雙圓睜着、充滿不甘和怨念的眼睛，兩人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般，瞬間呆立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幾秒過後，兩人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父子倆像瘋了一樣猛地衝上前去，緊緊抱住蔣春梅那逐漸冰冷的身軀，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張曉波凄厲的哭聲回蕩在空氣中，他聲嘶力竭地呼喊着“媽媽，我才考上大學，你怎麼——怎麼就——”

那悲痛欲絕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碎不已。每一聲哭喊都飽含着張京橋對母親深深的眷戀和無盡的思念。

而張京橋呢，此刻也早已放下了曾經對蔣春梅的種種怨恨。他涕泗橫流，哭得肝腸寸斷，那悲慟的哭聲比張曉波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邊哭泣，一邊喃喃自語：“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我……”此時此刻，張京橋心中只有懊悔和自責，曾經的那些矛盾和爭吵在此刻看來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這哭聲並非作秀或偽裝，而是源自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流露。

正如張京橋所言，他這一輩子都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但唯有一件事情做的轟轟烈烈，那就是對蔣春梅的愛情。

儘管這種愛是極端自私和卑劣的，但不得不否認，張京橋對於蔣春梅的愛確確實實是發自內心深處的。以至於在蔣春梅去世之後，張京橋便再也露出過會心的微笑。

回憶到這裏，張曉波的眼角流淌出了渾濁的眼淚：這才是他上大學之後，一直不敢面對生活的真正原因。自己的姐姐被親生父親推下了天台，而母親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被父親張京橋所謀殺的。

如此罪惡的原生家庭，讓張曉波始終都無法從自己的心魔中走出來。

所以，他選擇了自殺，但懦弱的性格讓他無法將刀片狠狠地划向自己的手腕。因此，他想到了復仇。通過復仇，讓警方替自己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真正到了殺人的時候，張曉波懦弱的性格導致他根本沒有勇氣將鋒利的鋼刀捅入仇人的身體。

仇人近在咫尺，自己卻因膽怯而不敢下手。

在那一剎那，張曉波是無比絕望的。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除了學習好之外，再無任何的優點。

而就在這個時候，蔡國強出現了。

蔡國強幹脆利索地殺掉了那些仇人，這讓張曉波非常得感激蔡國強，覺得蔡國強就是拯救自己的英雄。

蔡國強抓住了張曉波，想要殺掉張曉波，但蔡國強最終還是放走了張曉波。

張曉波覺得蔡國強非常的講義氣，而且極具正義感。再加上蔡國強又是自己最心愛的姐姐張晶晶的親生父親。在那一剎那，張曉波把對母親和姐姐的愛全部都投射到了蔡國強的身上。

困境中的張曉波覺得蔡國強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懂自己和最值得自己去愛的人。

因此，當張曉波被捕之後，儘管他的性格一向懦弱，但是在那一剎那，他還是倔強地守住了自己的底線。無論警方如何地旁敲側擊，他都沒有出賣蔡國強。

雖然，張曉波因此遭受了3年的有期徒刑，但張曉波不後悔。

在監獄中的這3年，張曉波的性格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猛烈地揉捏着，發生了急劇的變化。或許是因為親身經歷了那些血腥的謀殺案，他的內心深處被烙下了無法磨滅的恐怖印記。

張曉波的眼神中不再有曾經的迷茫和懦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邃而冷峻的光芒。

當在監獄中，有人試圖欺負張曉波時，張曉波毫不猶豫地將那人打得頭破血流。

當時，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彼時的張曉波，就像是一隻從地獄中逃出的惡魔，雖然面容依舊清秀，但卻散發出一種令人恐懼氣息。

就在張曉波回憶着往事的時候，一陣微弱而又痛苦的呻吟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聲音來自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張京橋："曉波啊……"

父親的聲音顫抖着，充滿了無盡的痛楚和虛弱："幫爸爸撿一下那個藥瓶……，我……我……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張京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擠出來這幾個字。

張曉波聽到這令人心碎的呼喊，緩緩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目光如同被鉛塊拖住一樣，慢慢地移向了那張蒼白如紙、憔悴不堪的面容。他看到父親正用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無助地望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對生命的渴望和對兒子最後的依賴。

父親那無助的模樣，就如同當年的母親蔣春梅一樣。

瀕臨死亡的人，會比普通人更加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母親當年拚命掙扎着想要活下來，是為了給姐姐伸張正義。而此刻的父親張京橋，他活下去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張曉波感到了一陣的迷茫。

就在這時，那令人揪心的催促聲又一次從張京橋的口中傳來：“曉波啊——，爸——爸爸真的快要撐不下去啦！快點兒——快點兒把葯給我呀——”

聽到父親如此痛苦的呼喊，張曉波如夢初醒般，身體猛地一顫。他獃滯的目光逐漸聚焦起來，視線緩緩轉向了正躺在地上滿臉痛楚的父親。

過了好一會兒，張曉波像是剛剛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由於長時間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他的雙腿有些麻木，起身時身形不禁晃了兩下，但他還是努力穩住了自己。

站穩之後，張曉波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抬起腳步，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朝着掉落在地面上的那瓶救命藥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