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駱家大爺給寧若初打來了電話:“若初,我剛才派人過來用直升飛機拉舟珩的棺木,我們兩個先上去,不能再耽擱了。”
他是駱家最大的長輩,寧若初是駱舟珩的妻子,名正言順。
寧若初瞥了瞥窗外,雪勢已經弱了下來,只有零零散散的雪花在空中漂浮着,在直升飛機正常飛行的忍受度以內,可以起飛。
和駱家大爺商量好后,她掛斷電話。
側眸,目光落在身側的棉花娃娃上。
後面,是駱舟珩的遺像。
縱使世界黑白,也掩不住男人的風華。
眉宇間攏着冷峻矜貴的氣場,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清貴矜冷,沁着涼意,即便只是照片,也讓人望而生畏。
他長着一雙狹長的瑞鳳眼,輪廓線條硬朗冷厲,幽沉的眼眸深邃而複雜,透着薄涼。
寧若初屈指,隔着照片在他的臉上摩挲兩下,不動聲色拿起棉花娃娃。
直升機過來還需要點時間,駕駛座上,莫里森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方向盤,有些無聊。
他透過後視鏡,瞥了眼低頭看着棉花娃娃出神的寧若初,輕咳了一聲,突然道:“摩西說,她機緣巧合之下,幫你組織了駱家和冬家的交易。”
寧若初抬眸:“她是你們小隊裏的黑客?”
一支特別行動小隊,一般由五到六人組成。
她自幼記憶出眾,即便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也記得那偽裝成傭人的小隊成員面孔。
華夏人。
“實際上,她並不是我們安全局的人,只是一個顧問。”莫里森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畢竟,你知道的,她黑入了亞聖德的總理府,還把總理光膀子的照片發到了網上。”
寧若初眼角漾起笑意,表情隨着眼神的帶動綻放開來,面容明媚,纖長細膩的手指一圈一圈纏繞着髮絲,在溫軟朦朧的烏髮下,形成極大的反差。
“這個我還真知道。”
莫里森有些意外,但既然被派遣到小姐身邊,自然了解過她。
這個職業,人員交集不多,卻對旁人做出的驚人事迹很感興趣。
寧若初自然是知道的。
卻不想,她來了一句:“我們算是網友,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上。畢竟,她身上的罪名,夠她蹲幾年了。”
喉嚨間溢出很輕的一聲笑,寧若初抬頭,望着後視鏡里被遮蔽大半的人臉。
“身為行動人員,你要擔起評估風險的職責,卻反將這麼大的一個威脅,留在身邊。”
僅用筆記本電腦就能侵入亞聖德自由聯邦的總統府,若是有了安全局的資源,能達成的成就是斐然的,同時,也蘊含著極大的危險。
可以說,那個黑客的存在,對於虎鯨小隊甚至整個安全局,都是一個定時炸彈。
莫里森不耐的眉眼和忽然凜冽的眼神,充分表達了他的不滿。
“我提醒過克勞德很多次,但沒辦法,誰讓他是老大呢。”
克勞德,指的便是之前找凌川談話的埃文。
這一行,多幾個名字是常有的事。
“克勞德?”
離開時間太長,新上任的高官,寧若初都不認識。
她問:“他有九級權限?”
莫里森點頭,“是的。”
“難怪呢。”寧若初聲音弱下,喃喃。
她曾派人去找摩西進行勸談,讓她加入安全局,卻被拒絕。
後來老頭坦白她的身世,寧若初才來到的華夏。
因為要隱匿身份,那件事情也就沒再跟進。
……
直升飛機很快過來。
車門一開,裏面的暖意被寒涼的風雪侵蝕,讓她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
髮絲被吹拂,黑色小禮帽的網格頭紗飄蕩,在潔白的雪的襯托下,帽子上點綴的珍珠都失去了純白,帶着銀色光輝。
黑色包臀禮服裁剪服帖,寧若初攏了攏肩上的羊絨小斗篷,抱着遺像和棉花娃娃上了直升飛機。
不到三分鐘,就順利到達溪元山。
負責殯葬的工作人員將他們引到墓地,墓室已然砌好。
雪停了,寒冷的氣息卻沒消失。
寧若初站在雪地中,小臉素白,嘴唇有些發紫。
她抿了抿唇,卻更不敢面對嚴寒,唯有口中才有一方溫暖之所。
駱家大爺神情焦急,反覆看着腕錶。
“若初,不能再等了,我們儘快讓舟珩下葬吧。”
“嗤。”
看清不遠處的人,她微微一笑,喚了一聲:“凌秘書。”
她眼中有清波流轉,膚色瑩白,如透明的凝脂一般,攏着周遭環境清冽,卻愈發讓人想要靠近——去保護、去呵護她。
寧若初快步來到他面前,聲音柔柔弱弱:“聽冉醫師說,你找我?”
凌川堪堪回神,局促地回復了一聲:“是。”
他正視寧若初,眼神擔憂:“煩請夫人下次出去的時候,跟我知會一聲,我讓人跟着你。”
“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寧若初神態掩下,看來有些不好意思。
“一切都是為您的安全着想,還請夫人理解。”凌川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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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寧若初又問,“不知夜月統領什麼時候回來?這樣,我也省得麻煩你。”
其實,凌川甘願被她麻煩。
夜月是很厲害,也攜帶着諸多不確定因素。
且,唯對先生忠心。
“我聯繫過她很多次,卻從未得到應答。”凌川看向她,“或許夫人可以試着聯繫,您被她貼身保護,即便事務繁忙,也必然會回應您。”
寧若初點頭,“嗯,我知道了。”
“外面冷,我帶夫人回去休息吧。”
……
喪宴上,簡桃月酒飽飯足,饜足地打了個飽嗝。
再看看周圍,與忙於在各大上流人物中周旋的成功人士,極為不符。
謝辭星優雅地擦了擦手,遞給她一張紙巾。
“吃好了?”
簡桃月連連點頭,要去拿紙。
“我從來沒有吃得這麼滿足過。”
謝辭星嘴角抽搐,把紙遞過去。
“我在家虧待你了?”
“當然不是。”簡桃月擦拭着手上的油膩,“老闆包吃包住我已經很感激了,要少吃點,不能給老闆製造麻煩。”
謝辭星輕輕一笑,漾起的眼角分外愉悅。
“盡情吃,你一個小姑娘,還吃不垮我偌大的家產。”
“偌大?”簡桃月轉頭,眼神懵懂,“那是多大?”
“嗯……”謝辭星沉吟了一會兒,道:“至少讓你十幾輩子吃喝不愁吧。”
簡桃月:!!
簡桃月手也顧不得擦了,“撲通”一聲,朝着謝辭星單膝下跪。
不羈紈絝的男人一下慌了神,忙俯下身子要去扶她,低聲問:“你這是幹什麼?”
他要把她拉起來,可簡桃月力氣太大,他拽了半天愣是絲毫不動。
周圍已經有目光看來,謝辭星心中愈發交集,急忙催促:“你趕快起來啊,那麼多人看着呢。”
簡桃月仍舊不動如山,聲音鏗鏘有力:“請老闆收了我!”
謝辭星深呼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盡量露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從謝汐悅的手裏,拿過手機。
“知道怎麼樣就會寫了嗎?”
他語氣循循善誘,當著謝汐悅的面,把她的閱讀軟件刪了。
“這樣就會了!”又換上惡狠狠的語氣。
任由謝汐悅搶過手機,不去理會她的發瘋,徑直出門。
恰好碰到了回來的簡桃月。
“小桃子,開車,咱們這幾天住我的豪華公寓。”
一聽“豪華”二字,肯定不簡單。
簡桃月沒多想,狗腿地跟上去。
當發現偌大的莊園,變成空間稍顯局限的房室后,簡桃月發現,她上當了。
……
喪宴過後,寧若初在駱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便早早啟程,會明珠別墅。
駱家大伯還在挽留,“若初,你不再住一段時間了?駱家,畢竟也是你的家。”
寧若初心中冷笑。
家這個字,對她來說太過奢望。
那兩顆靈緣水晶,也隨着全身無力的昏厥,掉落在地上。
她撿起,擦拭着上面的灰塵,聲音淡淡:“你回房間好好睡一覺吧。
冉雲卿看着她,有些猶豫。
但寧若初脈象正常,且以她的能力,的確能營造出死亡的假象。
或許,是她當時太擔心了,沒有分辨出來。
冉雲卿抿了下唇,躊躇良久,才說出一句:“那你注意身體。”
開門,卻被一直守在門口的夜月嚇得失了神。
對方覷她一眼,徑直往裏面看。
小夜燈的光亮仍在,房間卻昏暗。
憑藉著極好的夜視能力,夜月捕捉到了一邊佇立的身影。
她擰了下眉,問:“夫人恢復了?”
“嗯,對。”
冉雲卿的回答含糊不清,夜月眉心蹙得更緊。
她徑直進去,打開房間的燈,對着站立的那抹身影。
“夫人,您沒事了?”
燈開的那一瞬,寧若初將那兩顆紫水晶攥緊。
“冉醫師醫術好,已經可以正常活動了。”她聲音輕慢,聽來沒什麼不對。
夜月精於殺人,絲毫不知如何救人,沒有懷疑。
寧若初慢慢扶着椅子邊緣坐下,轉頭,道:“夜統領,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能麻煩你把門關上嗎?”
夜月觀察着她的反應,兩秒后,才回:“你好好休息。”
寧若初扯出一抹笑,似風雨中的小白花,零離破碎。
“謝謝。”
房門再次被掩上,溫潤瑩亮的眸子一寸寸沉下。
寧若初攤開手,燈光的照耀下,瑩紫色的光芒發散而出。
她將原來屬於棉花娃娃的那顆再次戴上,簡單地做了一個吊墜,有些長,恰好落在了心口的位置。
心念微動,清冷的聲音在駱舟珩腦海響起。
“這樣,我們就可以隨時隨地對話了。”
她催促着:“你也別關心我了,等了這麼久,快吃點東西吧。”
寧聽蓮聞着難以忍受的中藥味,說不出地嫌棄。
但在寧若初的注視下,她還是強忍着噁心,吃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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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飯,寧若初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瞅着寧聽蓮裝作吃好慢吞吞的樣子,今天必然是不會走了。
她也無所謂,問:“現在已經很晚了,要不你就住下來吧。”
“讓姐姐操心了。”寧聽蓮客氣道。
嘴上說是一家人,但真正相處起來,又是這麼生疏。
寧若初答了句“沒什麼”,讓林嫂收拾出來一間客房。
借口太累,回了房間。
房門剛關上,腦海中便響起了一個沉穩的男聲。
“你的家人,只是把你當個工具。”
這句話,駱舟珩早就應該跟寧若初說了。
可當時,他的印象中,她還只是個可憐柔弱的小哭包,便只能換一種方式。
把寧家人引入他的圈套,讓他們不敢再肖想用寧若初,來達成交易。
“很諷刺,是不是?”寧若初輕嘲。
她執着了二十年的事情,父母卻對她感到厭棄。
駱舟珩沉默了一陣。
半晌后,他問:“你的身份,是怎麼隱藏的。”
資料上,寧若初是在南城的一個小鄉村長大。
二十年前被一對好心的夫婦遇到,將她撫養成人。
三年前,寧家在南城有一個項目,需要寧向晨親自過去視察。
卻不幸出了意外,急需輸血。
當時寧若初就在醫院,病患與她血型恰好一致,血庫又供血不足,也沒多想就讓人給她抽血。
沒想到,在化驗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淋巴細胞大肆繁殖,而這種情況在一級親屬間最為常見。
寧向晨在脫離生命危險後知道這件事,當即要求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表示——二人是父女。
出院后,便把寧若初帶回了家。
“刪除編輯一切與我有關的檔案,再拿點錢賄賂一對夫婦扮演好養父母的角色不就行了。”寧若初屈指,彈了彈棉花娃娃的腦門,“這種事情,駱董應該比我清楚。”
“畢竟,你名下可是有一個功能完備的勢力,專門為你做些違法的勾當。”她勾唇,眼角上揚,眸間泛着狡黠的微光。
“人生在世,總有迫不得已。”
駱舟珩聲音頓住,又忽地冷下。
“但你留在我身邊,並不是。”
即便是隔着棉花娃娃,寧若初也能感受到他冷厲又探究的目光。
當初提出結婚時,駱舟珩特意問過她的意願。
她說這個家太過壓抑,想要逃離,卻沒有辦法,只能藉助他。
可既然能偽造身份,亦能脫離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