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夜月靠過來,對着寧若初耳邊的手機。
“同時,那位醫師還要擔任起照料夫人的職責,請您擇優處理。”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喬惟松的心哇涼哇涼的。
他放下手機,冉雲卿問:“出了什麼事了?”
這手機造型獨特,做了嚴密的隔音措施,她並未聽到對方的話語。
但能讓寧若初用這個設備打來電話的,想必情勢嚴重。
喬惟松把手機扔到桌子上,長長吁嘆一聲,面容惆悵,神情難掩落寞。
“有人中了利比利加黑肥尾蠍的毒。”
冉雲卿以為是寧若初中了毒,他才這副表情,安慰:“她自己會解,你擔心什麼。”
就算不能暴露身份,寧若初也有的是辦法阻止毒素蔓延。
喬惟松失落異常:“那邊還要求我派過去一個私人醫師。”
他雙手掩面,發出了哭泣一般的嗚咽聲。
“我見不上我的小徒弟了……”
情緒未盡,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喬惟松看去,冉雲卿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要去哪兒?我們還有研究要做。”
“搬去明珠島別墅!”
有佔據整個島的別墅住,誰還工作啊!
“我還沒指定人呢!”
喬惟松連忙喊着,那道身影卻迅速從門口消失。
……
名義上,駱舟珩是靈心堂的資助人。
因此在這裏,有他的私人直升機,以便出診醫師快速到達,免得耽誤了黃金時間。
從空中俯視,明珠島的佔地面積驚呆了冉雲卿。
拋開那些冰冷冷的數字,親眼見識這座島嶼,才知面積竟是如此之大。
落地時,她腿都是軟的。
環顧建築華貴、佈景優美的別墅,冉雲卿內心激動得無以復加。
這真的是我這種社畜能住的地方嗎?
陳管家早已在此等候。
他上前,語氣客套:“請問是靈心堂的醫師嗎?請出示你的醫師證明。”
冉雲卿忙翻出卡包,從四張卡里抽出一張,遞過去。
陳管家拿出一早準備好的激光筆,照了照。
靈心堂的醫師證,被紫外線照過後,會浮現一朵白色的小花。
與其他行醫資格證不同,是國家特批,大小規格與身份證相同的卡。
上面除名字性別外,還記錄著拜師何人、醫師編號等信息。
當看到“喬惟松”三字后,陳管家瞳孔驟然縮緊,抬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冉雲卿。
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小姑娘,竟是靈心堂堂主的徒弟。
他把證明還回去,臉上笑容和藹:“明珠島安保嚴格,任何人上島都要經過檢查,請冉醫師配合。”
冉雲卿點頭:“明白。”
殺手都明晃晃潛入了,她能不明白嗎。
檢查無誤,陳管家做出個“請”的姿勢,把人迎進別墅。
蜿蜒的小道以紅磚鋪砌,陽光溫柔地撒在兩邊綠意上,綠植被修剪成各種形狀,裝飾在道路兩旁,可愛溫馨。
微風拂過,攜來淡淡花香與幾分清涼,能從中感受到一份遠離塵囂的安逸與舒適。
門一開,冉雲卿只感到眼前一片金光閃過。
大廳中央,精美華貴的水晶燈在暖陽的映照下,灑下斑駁的光影,與地面瓷磚鑲嵌的金邊相映成輝。
傳統的山水畫在牆上蜿蜒,筆墨間流露出寧靜致遠的意境,描繪着一方天地。
冉雲卿吞了吞口水,覺得站在客廳里的她是如此渺小。
陳管家邊帶她往客房走,邊說明着情況。
“那隻利比利加黑肥尾蠍是一個實驗品,因毒性減弱,沒了價值,我家先生便把它交給夫人飼養。今日那蠍子意外跑了出來,蜇傷了人。”
除過葉管家和葉老夫人,根據腳印大小和深淺判斷,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一個男人,身高大致在一米八以上。
夜月有些意外:“葉老夫人今日有客人?”
剛才來時,沒有看見任何車輛。
“是。”葉管家恭敬地回答,“前些日子謝夫人和謝二少爺過來,說是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聽聞是謝家人,夜月怔了一瞬。
葉管家知道她心中憂慮,解釋:“謝夫人他們住在西邊的院子,不會過來打擾。”
如此,夜月就放心了。
她對着寧若初:“夫人,葉老夫人是當今風水世家卦算最強者,她的卜算無一不準,這次請你過來,也是想為你算上一卦。”
葉管家上前,擺了個“請”的姿勢。
“夫人,我家老夫人就在樓上等你。”
寧若初點頭。
剛上樓,便隱約聞到裏面傳來淡淡的香味,不像西方香水那樣熱情濃烈,是古代香道的清新淡雅。
唯一門敞開的房間,一位穿着修身旗袍的老人坐在香案前。
將近遲暮的年齡身材保持地很好,一頭銀髮梳得工整,用一支紅珊瑚簪子綰起,胸前戴着一串成色極佳的瑪瑙珠子。
她手持玉香匙,輕輕地在琉璃盤香爐攪拌。
一圈一圈,不急不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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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身上的氣質,還是舉止的端莊,都是寧若初見過最優的。
葉老夫人緩緩抬眸,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夫人,請坐。”
寧若初走到她身旁,端着大家小姐的模樣,微微朝她躬身,問好:“老夫人。”
這般舉動,卻是把葉老夫人逗笑了。
慈祥深沉的笑聲聽來愉悅不已,隨着這陣笑聲一同到達的,還有青煙裊繞的芬芳。
她笑着:“夫人不必對我如此恭敬,駱先生對我葉家有恩,你既是他的妻子,那也便是我葉家的恩人。”
寧若初怔了怔。
這一點,她倒是沒想到。
葉老夫人覷着面前的位置:“先坐吧。”
寧若初在她對面坐下,棉花娃娃放在膝前。
剛進來,葉老夫人便看到了它,覺着它熟悉,不禁發問:“這娃娃……”
寧若初默了一瞬,眼神黯淡下來:“這是我以阿珩為形象設計製作的。”
香煙裊裊,模糊了她的面容,黑亮的杏眼略帶粉暈,眸中水霧沁染,給人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
她的聲音虛浮,帶着幾分破碎感。
似是比這縹緲的香霧都要脆弱,輕輕一動就會隨風散去。
葉老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安慰:“駱先生的消息太過突然,給了人不少的打擊,但尚有幾分轉機存在。”
“轉機?”寧若初似有珠玉華光盈盈閃動的眸子抬起,“您是什麼意思?”
葉老夫人面容惆悵,解釋:“實不相瞞,駱先生遇難消息出來的時候,我曾抱着僥倖的心理,為他卜上一卦,卻得來了個遇之死難而後生的卦象。”
她心生不解:“我卜算也有五十年,從未有個失誤。可這卦象着實奇怪,我也參不透是什麼意思。”
遇死難,而後生……
寧若初心中冷笑。
丈夫的葬禮,她卻沒有受到邀請。
今日若她不來,經過駱家人的一番挑撥,她將再次受到輿論風波,被大眾指責,承受諸多壓力。
寧若初身體不好,本是偽裝,卻被駱家人利用。
他們知道,以她的身體情況,根本受不了別人的謾罵。
只要寧若初的身體無法支撐她掌管駱氏,就必須叫出權力。
她扯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唇角苦澀明顯,虛弱的聲音帶着鼻音。
“大伯母這是什麼話,我怎麼能不參加阿珩的葬禮呢?”
駱大夫人坦然應對:“我只是不想讓你太過疲累,咱們駱氏可還靠你撐着呢。”
“看你臉色不太好,先去裏屋休息吧。”
說著,挽起寧若初的手就要帶她過去。
寧若初巧妙地收回手,在面對駱大夫人微詫的目光時,從容地搖了搖頭。
她偏頭,瞥了眼靈堂中央,駱舟珩的遺像。
“我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或許,能離阿珩更近一些。”
聽到她無腦情深的言論,駱大夫人心裏劃過一抹哂笑,微擰着頭擔憂地嘆了口氣。
“你對舟珩真是用心,那我也不強迫你了。”
駱大夫人走遠。
瞧着她的背影,寧若初那雙溫情似水的眸,一寸一寸沉下。
“夫人。”
有人喚她,寧若初眸光微閃,轉頭:“凌秘書。”
凌川來到她身側,小聲提醒:“大爺今日邀請了不少名貴人士,目的是為了獲得更多支持,若有人前來攀談,您一定要小心應對,不要說任何涉及到駱氏和駱家的事情,交由我來處理即可。”
寧若初微微頷首,“那就有勞凌秘書了。”
轉身要走,肩膀不小心被過來的傭人碰了一下,慌亂道歉。
寧若初善解人意道:“沒關係。”
很快,就有人上前要與寧若初搭話,被凌川擋了過去。
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寧若初手指微動,捻着握在手心的紙條。
是一行英文字母,很簡潔。
【埃文夫婦。】
寧若初眼眸微垂,把紙條塞在手包里。
忽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身子一頓。
“姐。”輕靈的音色夾雜着幾分驚喜。
寧聽蓮走過來,捧着寧若初的雙手。
在看到她面色蒼白時,眉心微皺,帶着憂慮。
“你沒事吧?”
寧若初沒做應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駱先生去世了,你一定很傷心吧。”寧聽蓮聲音溫柔。
寧若初捂着嘴,氣息變得急促,一雙杏眼已經被水意沁染。
“阿珩他……畢竟是我的丈夫,我怎麼能不傷心?”
當年駱舟珩上門提親,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娶寧聽蓮。
即便是個假千金,但寧聽蓮自幼被養在家裏,又有父母的支持,手裏拿着寧氏的股份。
更別提,她年紀輕輕就舉辦了多場鋼琴演奏會,不僅被着名鋼琴大師賀琿賞識,還被媒體報道稱為華夏十大潛力鋼琴演奏者。
家庭支持、天賦出眾、容貌姣好、舉止優雅,是京城有名的名媛。
而寧若初,已經被套上了白眼狼的標籤。
寧若初臉色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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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芸微微上前,想要指責,卻被人搶先一步。
“駱九小姐,你也不要太過分了。”
寧聽蓮擋在寧若初身前,微昂着頭,氣場盡顯。
“姐姐怎麼說也是你的三嫂,就算你對她不滿,該有的尊敬還是應該有,怎麼能直呼其名?”
駱樂瑤毫不退讓,反而更加蠻橫:“我說錯了嗎?”
寧聽蓮眉心微蹙。
早就聽說駱家這一輩排名第九的小姐刁蠻,今日一見才知竟是如此不講理。
這種人最難對付。
就像剛才那位冬小姐……
盛倩薇也過來,和聲和氣地勸着她:“樂瑤,你也不要這麼說駱夫人了,她身體本來就不好……”
整天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駱樂瑤看着就討厭。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們駱家苛待她了嗎?”
的確,寧若初嫁過來后,大多補品全進了明珠別墅。
而駱樂瑤,身為這一輩最小的孩子,又是個女兒,自幼受盡寵愛,都沒有這種待遇。
寧聽蓮的臉色有點掛不住了。
這話,分明是在指責寧家對寧若初不好。
若是站住腳,他們還怎麼靠寧若初牟取利益?
她竭力壓下激蕩的心緒,溫聲:“駱九小姐,今日是駱先生的葬禮,這裏是駱先生的靈堂,還請你不要大聲喧嘩。”
盛倩薇也建議道:“樂瑤,有什麼事咱們私下說,鬧到人前也不好。”
落在駱樂瑤的耳朵里,卻成了所有人都在為寧若初說話。
壓抑着的怒火騰騰燃起,再也忍不住。
“她名聲都爛成這樣了,還在乎什麼?你們怎麼這麼護着她?”
駱樂瑤就不理解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花瓶,怎麼能讓這麼多人對她如此青睞?
三哥是,盛倩薇也是,甚至是被她搶位置的寧聽蓮。
盛倩薇面露不虞。
她好心提醒,卻反遭了對方的質疑,擱誰都不好受。
因時常會來駱家老宅,她對駱樂瑤也有些熟悉。
憑着是家裏最小的孩子,驕縱無禮,即便是駱老爺子都不一定能管得住她。
本以為長大了些會懂事點,卻比以前更跋扈了。
寧聽蓮跟這位九小姐接觸少,沒想到她性子這麼爆。
其他人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完全不在意她們的交鋒。
“樂瑤,不管怎麼說,你語氣也太沖了。”盛倩薇的聲音明顯弱了下來,不太敢說話。
寧聽蓮轉頭,握住寧若初的手。
“姐,我先帶你離開這裏吧。”她聲音輕輕緩緩,似是在安撫受驚的小鹿,十分溫柔。
駱樂瑤不甘心,“寧若初,葬禮還沒結束,你還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