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他為什麼要留下那個孩子,早知道那孩子會讓他的妻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時候尤晚秋甚至開始覺得,上輩子的事情,或許只是她的一場幻夢。
晏景待她很好,除了性子霸道些,時不時說些話來威脅恫嚇她,但總體而言,算是個很好的丈夫,而且隨着時間,他也愈來愈忙碌起來,有時候連着六七日只回過府里一趟,尋着空檔陪她坐一會。
但他不在,下人們伺候她依舊恭謹,晏景不在,反而更加自在,府里也多了些笑音。
尤氏也來過侯府小住幾回,見着尤晚秋有孕,笑得合不攏嘴,連連念佛,又叮囑了她許多女子孕期的忌諱。
“你哥哥這些日子也忙得很,一天到晚不着家,要不是還有你在,姑母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尤氏笑着抱怨,孩子長成了是好事,但做母親的難免有些失落。
而且她難免擔憂,朝中忙碌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上一回周國公府就出了事,被定了謀逆之罪,不知道牽扯進去多少官員,鬧得人心惶惶。
尤晚秋也隱有預感,只是這輩子許多事都提前了很多,這輩子周國公府倒台比上輩子快了將近一年,還有許多事都發生了轉變,實在難以預測。
而且她上輩子大多時候都待在後宅,晏景也很少會跟她商量外面的事情,他更傾向於將她當成一株依附他的菟絲花,將她遮蔽於羽翼之下,碰上什麼難事,也不會去引她煩憂。
“哥哥在朝有所作為,也是好事。”
尤晚秋被扶着走動,笑道:“若是他在朝野碌碌無為,哪裏對得起姑母這些年的辛苦。”
尤氏笑着搖了搖頭:“到我這個年紀,只要你們平安便好,其餘的我都不妄求了。”
她說著,又看向自家侄女隆起的肚子:“這孩子也快八個月了,大夫可有說什麼時候發動?”
尤晚秋想了想,道:“府里的大夫有幾個來查過,都說是下個月,穩婆都安排好了,就在產房邊的屋子住着,只等着有跡象。”
尤氏聽罷,皺了皺眉。
下個月臨產,那豈不是才八個多月,早產的孩子,難免身子孱弱。
但她怕說得多了,反引得侄女害怕,只好訥訥住口。
彩鳳極有眼色,對着尤氏到哪:“老夫人不必擔憂,府里的大夫醫術都是極好的,有個還是杏林院專看婦兒的老大夫,其下帶着兩個女醫,都說夫人這一胎穩固,孩子也壯實,到時候夫人生產,那兩位女醫者,還要在產房裏守着呢。”
尤氏聽罷,稍寬了寬心:“那就好,那就好。”
又笑道:“你哥哥還覺得不放心,想叫我去給你安排幾個好些的穩婆,但我派人出去一打聽,好的都被姑爺叫到侯府里來了,我這當姑母的竟是半點忙都幫不上。”
尤晚秋也笑:“他一向很用心。”
畢竟是他自己費心留下的孩子,哪裏有不用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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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產的日子來的很快,尤晚秋只覺得整個像是被劈開了兩半,痛到滿頭冷汗,哭都哭不出來,只恨不得一頭昏死過去,卻還要被一群人圍着叫喚。
“夫人快暈過去了,快去取參片來,讓夫人含着!”
女醫說罷,又去尤晚秋耳邊喚她:“夫人撐着點,孩子快出來了,方才已有人去傳了侯爺,您且放心……”
屋裏穩婆等人忙得團團轉,端熱水的,捧剪子的,被污染的熱水被婢女們端出去,血腥氣濃重得嚇人。
晏景得了消息,便急匆匆趕了回來,跟端着血水的婢女擦肩而過,只覺得猶如噩夢降臨,面色煞白,就要往產房裏闖。
外頭守着的嬤嬤見了,連忙去攔他:“侯爺可使不得,裏頭血氣重,只怕衝撞了您!”
晏景被攔了一下,稍回歸了些神智,忙問道:“夫人如何了?”
嬤嬤朝裏頭看了一眼:“好着呢,才發動了一個多時辰,裏頭穩婆、大夫們守着,出不了事情。”
晏景皺着眉:“都一個多時辰了!”
一旁守着的白老大夫說了句:“女子生產,快的半個時辰,慢的便是生上一天一夜也有,夫人身子康健,不妨事,侯爺只等着母子平安便好。”
正說著,卻聽見產房裏頭傳出女子壓抑着的哭泣聲,聽着極為揪心。
晏景心跳都跟着快了起來,這哪裏是不妨事!
他回來的匆忙,刑部地牢污穢的很,又是騎着馬趕回來的,難免會帶了些臟物,若是眼下進去,惹得她生病了可不好!
晏景思慮一番,擰着眉轉身便走,在浴房匆匆梳洗過後,又換了身被烤過的新衣,耗費了小半個時辰,又折返回去,這回外頭人說什麼都攔他不得。
待進了產房,滿屋子的血腥氣,屋裏的人也沒想到他會闖進來,竟是詭異的停頓了一瞬。
產床遮蓋她的被褥上滿是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尤晚秋靜靜躺在那裏,額頭滿是冷汗,髮絲粘連,極狼狽的模樣,平日裏透着粉的丹唇跟雙頰如今皆是蒼白一片。
晏景只看了一眼,就連呼吸都屏住了,腦內空白,額角疼得像是有斧錘在鑿。
她就這樣安靜的躺在染血的床榻上,彷彿一株毫無生息玉石,晏景目眥盡裂,不知為何,竟覺得這般場景好生熟悉。
他步履紊亂的朝她奔去,旁邊的人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但到了她跟前,卻不敢去扳動她,生怕將她碰壞了。
“阿奴,阿奴,你醒醒……”
就連聲音都是慌張無序的。
噩夢真正降臨,晏景只覺得後悔萬分。
他為什麼要留下那個孩子,若是早知道那孩子會讓他的妻子……
他該殺了它,但那是阿奴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他的孩子,亦是他的仇人,上蒼必定是在責罰他!
晏景說不出話,鳳眸死一般的黯淡,垂下頭去,貼着她微涼的臉頰,血腥味愈發濃郁,他想幫她清理一下,他的阿奴最是愛乾淨,但低下頭去,卻發現那血是從他自己喉中溢出來的。
四周的大夫、穩婆、婢女們皆是一驚,連聲叫着侯爺,要給他查探。
晏景充耳不聞,直到他聽見耳邊傳來她的聲音。
尤晚秋好不容易能歇一歇,眼才剛閉上,就被聲音吵醒,只感覺有人抱着她,半點也不舒服,再一睜眼,就瞧見晏景白的像鬼一般的臉色,跟他唇角那道血痕,很是嚇了一跳。
產後聲音也虛,只問他:“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