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命的開始與終結（17）
未原假意追了偽神一段路程。
周國玉應該預判不到偽神的逃跑路線，追出不周城城外，未原轉身重回好景別墅區。在未清看來未原是還記掛着未南程的屍體。她神情複雜地如實將情況彙報，得到一個繼續觀察的答覆。
未清沒有挪動換位置，只要她不願被人發現，就算她坐在陽光最強烈之處，來往的人群和生靈也會很自然地忽視她。周國玉欣賞的正是她這一特質。
情報收集、潛伏刺探、暗殺佈局，在周國玉手把手的訓練之下，未清成為了其中的好手。
未原回到別墅內，在房間裏等待的黑且靈迎上來，指向床底中間的屍體問：“大人，這個要怎麼辦？”
風乾的屍體像極未南程，未原心緒複雜地望着屍體：“留在這兒。”
未原和黑且靈一人抬着十字架一邊，把屍體搬到地上的床墊上面。
“接下來呢？”黑且靈問。
接下來該幹什麼？未原的心裏也一片空白，目前似乎已經失去可以探尋的突破口。他該朝哪個方向努力才能改變地球毀滅的命運呢？
必須找到周國玉，想辦法引他現身——
這個念頭幾乎是瞬間閃過未原的腦海，並揮之不去。
否則他在明處，不軌之人在暗處，局勢會變得對自己這一方越來越不利，或許可以讓周國玉誤認為自己已經接受父親死去的現實，畢竟這也是他佈局的目的。
未原在短暫的思索中有了計劃，他決定把未南程的屍身留在這兒，假意附上一縷意識引周國玉露出破綻。
說干就干。
未原把一縷極淡的霧藏進屍體的後腦部位，剩下的全部保持原狀——未原和黑且靈離開之後，來歷不明的屍身被遺留在原地。
走出別墅之後，黑且靈心懷顧慮地回望身後，語氣滿是遲疑：“大人，就這樣把屍體留在那兒，真的能釣到大魚嗎？”
這未原也不能保證絕對可以。
他只能先搖搖頭，然後偏保守地說：“現在情況還是未知，具體能不能釣到大魚……說不定幾個小時后就能見分曉。”
他們穿過建築廢墟，經過別墅區里原本的小花園，未原沒緣由地忽然停下腳步，搞的黑且靈依照慣性往前又走幾步后一臉莫名其妙的退回來，納悶地學着未原看向他看的方向。
不就是一張長椅嗎？要說特點，難道是依然保持完好？
未原又看那長椅片刻，默然地收回視線，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般和黑且靈離開別墅區。
呵……
這個世界上沒有生靈能逃過死神的眼睛。
……
因為不清楚周國玉在鎮子上是不是也有眼線，留在屍體腦殼裏的陷阱也一直沒有被觸發，接下來的一整個星期未原都在小鎮閉門不出，唯一還能跟他交談的只有同居一室的唐葉。
此時此刻兩人正在院子裏曬太陽，太陽預計還有兩小時就要落山，等到那時候世界會歸於漆黑的統治。
因此目前每一分陽光都是很寶貴的。
未原已經和唐葉說過了別墅區發生的事情，唐葉這些天常常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觀察鎮子上的住戶，也替未原向劉莫打聽過。
或許是唐葉和劉莫都是普通人，七天裏他們除了抓到一個殺神教眾的間諜外就沒有了收穫，對此未原的朋友們都很頭痛。
暮年的太陽已經失去灼傷眼睛的偉力，唐葉任由躺椅微晃，不時和身邊的人搭話。
兩人聊的都是和這場危機沒什麼關係的話題，比如今晚吃什麼，今天在鎮子上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這類小的不能更小的小事，意外地能拿來和最親密的人談論好長時間。
直到太陽燃盡自己，漫長的黑夜降臨。
未原從躺椅上起來，準備收拾一下就和唐葉進屋，這時候院門像預設好的鬧鐘，突然被人敲響了。
“未原！快快快，有消息了！壞消息！”
歐陽肖極力壓低聲音，緊張的敲門動作幾乎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院門“吱呀”地打開，歐陽肖猛撲進院子裏反手關上門。他喘着粗氣，像是一口氣跑來的：“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流言……”
歐陽肖不避諱地來找未原，那一定是有不小的事情發生了，甚至可能和“周國玉”有關聯。歐陽肖接下來的話也證明了這點。
唐葉不安地、未原鎮定地，兩人視線雙雙落到歐陽肖身上，歐陽肖急促地喘均勻氣息。
“有人在各個人類據點散播流言，說世界毀滅的真相是有一個人試圖篡改歷史，結果引來天地法則的懲罰。”
唐葉鬆一口氣：“這流言也不算錯，的確是蘇釁篡改了歷史，導致我們的世界毀滅。”
“不不。”
歐陽肖緊張地吞咽一口口水，視線在唐葉和未原之間來回切換。
“流言說試圖篡改歷史的人是你，他們甚至拿那個和你長相一模一樣的人當證據！就是我們在地下世界見到的那個半張臉都血肉模糊的那一個，現在全人類的反應都很激烈，很可能幾天後會發生更壞的情況……”
歐陽肖一語成讖。
兩天後，未原被捆綁在十字架上的照片傳滿整個網絡——災后搭建的網絡承載能力有限，在一天內崩潰了數次，這張從陰暗角落打出的王牌讓未原成為人人討伐的對象。
至於剩下一部分仍保有理智的人，在偽神屠戮普通人的影像流出之後也失去理智，和憤怒的人群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未原得知消息當天就按住急於替自己澄清的一眾人，狀態很穩地等到事情到無法收場的這天。未原夠穩，幕後的人比他還要穩，畢竟正被萬眾唾罵的人是未原而不是那周國玉，周國玉會很小心地不讓自己暴露。
隨後——
又有人宣稱，抓住未原的神秘組織準備在德克莫山谷舉辦一場火祭。
火祭中要被燒死的人正是未原，周國玉要將他連同山谷一起摧毀，放出消息說只有這樣才能告慰那些因災難死去的生靈，引起無數人的共鳴。
時間則定在兩天後的中午。
周國玉願意把時間昭告天下，未原當然也願意奉陪。
況且另一個自己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未原很擔心他死後這個世界會出現別的差錯；點燃整個山谷這件事普通人絕對做不到，周國玉為完成這件事一定還會拿出更多底牌。更重要的……周國玉定然是和蘇釁勾結在一起，才會知道關於過去的事。
於是未原不得不去，他一定要揪出周國玉躲躲藏藏的尾巴，或者乾脆在德克莫山谷了結蘇釁，穿越回去的事日後再想辦法。
……
兩天轉瞬即逝，未原和唐葉享受了最後的獨處時光，和兄弟們告別後飛向德克莫。
德克莫山谷里早已人聲鼎沸。
未清面無表情地站在拔地而起的高台之上，她身前有兩個被捆綁在十字架上受刑的人，一個是未原；另一個是未南程——的屍體。
未清只負責出面，點火的則另有其人，周國玉已經在電話中吩咐過了，今天所有到場德克莫山谷的人都得死。
然而高台下烏泱泱的一大片，他們都是被仇恨的心驅動着，迢迢千里趕過來的人，他們只是想親眼目睹仇人吞食惡果罷了。
周國玉為什麼也不肯放過他們呢？
他不是常說自己要當這個末世的英雄嗎？
難道只是信口胡說，在落地的那刻就已經枯萎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