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命的開始與終結（11）
這些研究資料如果僅憑藉蘇釁一個人的研究，沒有長時間的積累是絕對無法達成這種量的。
唐華翻動紙張的手突然一頓，同一張紙在他手裏翻來覆去三遍。戚曉梅發覺老伴的表情不太對，她剛欲出言詢問，唐華震驚地開口說：“荷曉……荷鎮長也在實驗名單里。”
荷鎮長？
未原還沒有搞清楚這人扮演的角色，他出現在實驗名單里確實出乎人意料。本以為他是繼承了祖輩的意志，結果他自己也是小白鼠中的一個。
唐葉湊到爺爺身邊，紙上白紙黑字地打印有荷鎮長的生平，並且被合訂起來的紙有十五頁厚，她跳過生平記載往後讀：
“同批次實驗人員里只有兩人存活。實驗證明，荷華後人對靈魂移植實驗有絕佳抗性，後續的研究需要他們參與才能完成。
絕佳的研究材料……當他心臟停止跳動后肉身竟然沒有出現人死後的癥狀，當把一個全新的靈魂裝進軀殼裏，魂魄可以藉助這具肉體重生。老祖宗已經證明過這種方法的可行性，我需要做的是找到一種新的生命延續方式。”
唐葉抬起的目光和未原對視，他們都明白蘇釁指的是蘇家換皮一事，蘇釁想在關於生命的延續研究上超越老祖宗。
只可惜不管是蘇釁老祖還是蘇釁乾的事，都是違背天道人倫的。
他們試圖將手伸出三里地之外，必須要防備從天而降的閘刀將手斬斷。
他們翻看桌上的研究檔案的時候，聰明的獅子已經把筆記本電腦的密碼破解。電腦桌面上有一個備註為實驗數據的文件夾，未原雙擊點開它，顯示文件內容為空。
未原愣怔一下，下一刻電腦屏幕直接黑屏，進入關機重啟的階段。
唐葉距離電源插銷最近，她眼疾手快地拔掉電源，然而電腦的備用電池仍在工作，等電腦重啟完畢后，裏面的所有東西都被刪除一凈。
獅子不滿地吼了一聲。
隨即它用爪子拉開抽屜，抽屜里放着幾個破舊的筆記本以及一個U盤，剩下不需要獅子多說，未原用電腦讀取U盤內容，原來真正的實驗數據都被蘇釁存在這塊U盤裏面。
有人敲響了這間房門。
眾人都警惕地看向門外，見到白若顏研究員手足無措地在門外站着，她先開口解釋：“我和十八層的研究沒有關係，我也沒有直接害過人。”
甭管間接有沒有，白若顏都算是先表明自己沒有惡念的態度了。
不過她要解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兒仍然很難。
她必須不摻虛假地說出真實目的：“我只是來這裏找曾經愛我的那個人。我根本不在乎我手裏的研究項目，我也不相信所謂夢境能永生，我只是……為了找他才會來這裏。地上十七層都沒有他的消息，我原本都要放棄的時候你們打開了第十七層的大門。我最後的念想都寄托在這兒了，能不能……讓我看看這些東西？”
未原沒有為難她，輕輕點了點頭，得到許可的研究員如釋重負地走進辦公室里翻看起桌子上的文件。這些文件里想必會有她要找的那個人。
這裏陷入閱讀時特有的寂靜，只有急促地翻動紙張的嘩啦聲響動。
他們各自分工瀏覽蘇釁沒來及帶走的文件，未原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基本了解了蘇釁關於‘永生’研究千年來的進展。
如同從猿人進化成人類，蘇釁的研究也經過漫長時間的積澱，目前只差臨門一腳——或許未原失去的那一隻手會成為那一腳。
想到這兒未原心頭有煩躁感湧現。他身為神卻無力左右局面，對穿越過去修正歷史也摸索不出頭緒。未原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取出U盤收進上衣口袋裏，耳邊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未原朝聲音看去，白若顏的眼淚浸濕了她手裏的那張紙，看來她已經找到了她要找的那個人……很顯然，她的執念已經離開人世了。
死亡在高危的實驗研究中並不少見，只是當死亡真正降臨，他們活着的親人都難以接受。
“我用二十年的時間重新找到你，結果發現……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死了倒也好，用不着再受這個世界的罪和苦……只是我好想讓你知道我這二十年是怎麼過來的啊，你還記得我們有一個女兒嗎？”
白若顏在無法控制的自語中泣不成聲。
她陷入悲痛的情緒，沒有注意到門外站着一個和她容貌相仿的人，只有未原早早地便通過感知注意到她的到來。
他們的朋友並沒有老老實實地送地下世界的受害者們離去。
門外的白若顏向未原搖搖頭，隨後伸手指向自己。她大概是讓未原不要聲張，亦或是……未原猛然想起白若顏改過名字。或許她其實是讓未原不要張口稱呼自己為“白若顏”。
白若顏又急切地指了指自己，並對注意到她存在的劉莫用力搖頭。
未原用猜想到的意思叫她：“白亢一。”
這個被她本人吐槽過很多次的名字這次讓她露出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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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顏渾身一震，她循着聲音抬起頭四顧尋找名字的來源，和掛着局促笑容的白亢一對視，彷彿有一股電流鑽入她的脊柱將她釘在原地了。
她或許是出現幻覺了，好像見到分別十多年的女兒。
歐陽肖悠悠轉醒，睜開迷茫的眸子，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劉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連拖帶拽地拉扯到“風乾”的十字架墓碑群裏面去了。
母女相見的場面煽情到一眾外人顯得格格不入。白亢一對母親過量的關心感到抗拒和不適，於是藉由“身體不舒”結束了話題。
“唔唔唔！”
“哥？”
白亢一手背在身後，走到風乾的十字架屍骸裏面，她的姿勢正背對着親生母親，於是她沖歐陽肖笑彎了眉眼。
這大概是一個不算美好的信號，讓歐陽肖驚慌地睜大眼睛。下一刻就被對自己展露出超高興趣的妹妹一把勒住——不，是抱住脖子，眼淚沾濕衣領：“哥！這裏好恐怖啊嗚嗚嗚……”
她把可憐的歐陽肖當做了發泄情緒的布娃娃。
親生母親分別太久，也是會失去情分變得尷尬的。
未原差使大傢伙把這裏能帶走的資料全部整理妥當，他則在整個十八層轉了一圈后才回來，回來時見到白若顏和白亢一情緒上已經恢復穩定，劉莫和唐華也一人提着編織袋一角，把這裏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打包完畢。
都整理妥當，現在就能踏上回到地面的路程。
“大人，那些屍體要帶上嗎？或者就地焚凈？”
問話的是無常客，他很會為未原分憂，不過兩個選擇里正常人絕對會選擇後者。
“就地焚凈吧。”
“領命！”
黑色的霧氣包裹住在刑架上受困多年的屍身，等待黑霧撤去時，白色的粉末飄飄洒洒下落。ta們無法魂歸故鄉，不過……至少無常客幫助ta們合上了眼。
無常客低聲輕說:“安息吧。”
他話落，白若顏顫顫巍巍地走進十字刑架里，抬起顫抖的手去撫摸一塊嵌入木塊中的銀白色楔子，那是釘在刑架之人咽喉處的東西，又一次讓她痛哭。
那些觸及別人傷痛的事不方便多問，大家都沒有介入，氣氛沉靜地收拾完能帶走的東西，連同白若顏一起回到地上。
獅子不願跟他們一起走，在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就脫離隊伍步入了幽暗之地。
籠罩世界的天幕仍然是昏暗的黑色。
高懸的紫色月亮投下吝嗇的光芒，它彷彿一顆眼睛在注視着地上的渺小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