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會學乖的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寧向星慢慢起身：“畫具放哪兒了，我拿回去。”
明天就要上班了，就算愜意也不要貪戀。
穆原去拿了畫具過來，就聽寧向星說：“這兩三個月我都要在公社上班，如果那孩子真的翻山越嶺找藥材……你就先幫我收吧，錢我會給你的。”
寧向星為了生存也許會主動設套圈人，可他不會去欺騙一個滿懷希望努力生存的孩子。
世上本艱難，活着已然是一種本事。
“去公社？那可不近，你，走着去？”
“嗯。”接過畫具，寧向星隨意吐槽了一句：“我倒是想騎車，但兩個多月，借也不好借，買又沒有票，不說了，先走了，晚安。”
晚安。
這詞，又是個稀罕的。
這邊父母對孩子就是：別吵了還不快點睡？
朋友的話頂多說一句，做個好夢。
“晚安。”穆原追到門邊：“寧向星，你也晚安。”
寧向星次日，起了個大早，披着還淡淡藍色的天幕，拾掇好了外貌，背着挎包，上了路。
左看看，右看看，這個時間段，路上根本就沒人，他從商城掏出昨天在自行車行逛了一圈后，慎重決定的結果、
一輛，少年兒童，電動滑板車。
兩個輪子，一個扶手，一條寬度夠放一個成年人的腳的長條連接輪子，使用方法，一隻腳踏板，一隻腳做反方向動力推動輪子和向前滑。
當然，有電的情況下，自己會滾動。
可承受重量，標的兩百斤。
價格，比自行車行的車子們便宜多了。
最近把自己吃到一百一十斤的寧向星，搭乘這個，完全沒有問題，雖然路況不太好，但是避開尖銳石子滑行，速度確實比走路快多了，
還不費力，都沒出汗。
缺點也是明顯的，半小時不到就沒電了，但公社也算近在眼前了，寧向星收了滑板車，最後一程路，優哉游哉的走完。
公社所在的大隊是最富裕的，從進大隊的路上就可見一斑。
路面寬闊，有特地維護，道路中央沒有雜草。
遠遠的發現，竟然還有不小的公廁，估計一次能進五六個人。
這個時候天光大亮，日頭也出來了，稀稀疏疏有幾人在自留地勞作。
見到陌生人進來，抬頭看了看，把這個發現告訴其他人。
寧向星到公社報到，接待他的是個正在泡茶的老者，算是安保之類的人員，但看起來沒有半點能打的樣子，態度也比較散漫。
引了寧向星去工作區，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年紀和寧向星差不多，名字和寧向星去的大隊一樣，叫豐收，明明皮膚很黑，一看就是風吹日晒的，卻有種，怎麼說呢，黑也擋不住俊逸的五官，散發獨特的魅力。
“你好，我們領導說了你今天會過來，我沒想到會來得那麼早，你先坐，我給你端杯茶。”
豐收放下茶杯后，之後饒有興緻的問寧向星報紙的事情。
寧向星握着杯柄，一口沒喝。
這杯子一看就是公用的，任何人來了都用這個招待。
算他現在自己想精心、小資的養自己，等會不着痕迹的，再把自己的杯子掏出來吧。
“能登報，我也感到很意外，我很喜歡文字，和繪畫，其實不管能不能上報紙，我都會繼續投稿的。”
“謙虛了，你是豐收大隊的吧，哈哈哈，每次念這個名字，都感覺在叫自己。”
寧向星配合對方的尬聊，幾個來回后，領導卡點上班了。
見到寧向星，倒是沒有上一次那麼熱情，估計覺得人已經來了，跑不了，讓豐收找個桌子給他，就配合宣傳幹事畫些圖吧，
從倉庫抬來的桌子落灰，寧向星見豐收就是用抹布一擦了事，先忍耐的坐下，任務分配到手，大家都忙自己的事了，他再掏出消毒濕巾一遍遍擦拭桌子。
之後才展開畫紙，備上用具，開始進行作畫。
距離過年也不算太遠了，秋收已經過去，最近宣傳的重點無非就是衛生、計生相關，寧向星設計了一組勤洗手的圖，將細菌病菌之類的元素融合進去，從畫面衝擊視覺看，絕對能讓人印象深刻。
可宣傳幹事眯着眼看了，指着被誇張繪製得醜陋的病菌，說：“你這不是嚇唬人嗎，這樣下去，人人都去洗手了，還干不干事了，
你這樣，畫吃飯之前洗手，就可以了，畫的顏色不要這麼亮，這可是要貼到十七個大隊去的，你能畫一張還能畫十七張啊，我們可沒那麼多時間浪費。”
寧向星皺眉，病菌如果不畫得誇張點，基本文盲遍地的鄉下，對洗手這件事根本就不會重視。
寧向星他沒有看不起文盲的意思，正是因為很多人溫飽都無法維持，得不到教育的機會，最直白的感官刺激才能起到教育、科普的目的。
繪製宣傳冊的目的，不就在於此嗎？
宣傳幹事老陳卻不再給寧向星一個眼風。
寧向星呼出一口氣：“這是別人的地盤，穩住，穩住。”
他想過越級上報，用點小手段給上級看到自己的作品初衷。
可一轉頭看到幹事老陳和領導勾肩搭背，約好晚上一起吃飯，便放棄了。
行，那就按照對方的意思吧。
豐收似乎看出來了老陳對寧向星的不喜，心道，你要是做得好了，做得連我們這邊所謂領導都看得雲裏霧裏了，人家會覺得被冒犯，被小看的，而且你優秀了，周圍的一切都得優秀起來配合你的步調，
沒人喜歡自找麻煩，能更簡單的工作，誰願意沒事來提升自己，這提升還是精神價值多於經濟價值的，不符合大家的想法。
豐收沒敢想的是，這個年代，經過十幾年的扭曲的任人標準，基本就是文盲當道，越沒文化越會玩鄉里別人情世故那一套的越是混得好。
有志青年，是老油條們用來做技術崗的，他們比誰都怕自己被優秀的人取代，所以，一定會不擇手段打壓的。
但豐收和寧向星交情不深，也只能說一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自己。
寧向星笑笑，行吧，陳幹事的意思他明白了。
自己剛才那心態，不過是一點讀書人風骨在作祟，想要精益求精一鳴驚人，畢竟文化的事比種地的事更讓他有幹勁。
他會學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