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坐
沈鈺極其不甘心的剜了寒儒一眼,往床上一躺,背對着他們,一拉被褥,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寒川問寒儒:“你睡嗎?”
寒儒才不想跟沈鈺一起睡,於是就說:“弟子打坐即可。”
“也罷”,寒川一揮袖,熄滅了桌案上的燭火,整個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沈鈺聽到一陣細微的,調整衣擺的聲音,寒儒應該是坐下了。他想看看寒川在哪裏,是站着還是坐着,可他不敢。
糾結了很久,沈鈺選擇強迫自己入睡,他緊閉雙眸,眉頭微蹙,他感知有損。感覺不到熱也感受不到冷,他用力的攥緊被褥,將自己裹緊,只露出鼻子跟雙眸。
師徒二人靜得可怕,沈鈺聽不到一絲一毫的動靜,似乎整個房間只有自己在。聽着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沈鈺忽然就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個心跳不屬於自己。
這種感覺很奇怪,混雜着一點失而復得,讓他心緒雜亂,很不是滋味。
他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靈魂是自己的可身體不是。他像是十惡不赦的惡鬼,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後逃走,躲了起來。溜進了這個瀕死的軀體裏苟活着,偷笑着,享受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他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重生,這種迷茫讓他很不舒服。
不過,沈鈺的心態很好,這種煩躁並沒有持續太久,轉念一想又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這具軀體的主人原本也是瀕死。自己在他身上重生,也是替他活了一遭。
沈鈺的記憶應當也不齊全,他記憶里的東西有些模糊不全,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破開無間地獄的結界。也不記得自己為何會謀權篡位與沈裕去爭無師之巔的宗主之位,但他依稀記得這些事他必須做,且並不後悔。
解鈴還須繫鈴人,看來還是得找到當年發生這些事時的知情人才能了解一二。
找全自己的魂魄這對沈鈺來說太難了,他被五馬分屍,大卸八塊,屍首到底被哪幾個門派封印着他不清楚。
就算清楚,只憑這副孱弱的身軀根本不可能潛入派中在悄無聲息的把自己的封印解開。
上輩子在死前最後的日子裏與沈鈺接觸最多的怕只有那八個人了,雖然不知道現在的寒川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但他想還是先跟他回去再看看那隻邪祟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一部分封印在無塵之境裏自己的魂魄。
寒川還有利用價值。
沈鈺這樣想着,悄悄的翻了個身。
只見寒川正襟危坐在桌案前,正閉目養神。
他坐的位置正好面對窗口,雖然門窗合實。可窗戶的明紙並不厚實,月光透過明紙傾灑進房間,不偏不倚的落在寒川身上,為他籠罩上一層薄薄的光暈。
月光將他皮膚襯得很白,雖然不太厚道,可沈鈺覺得他白得過分,像是死人獨有的那種白。不過最顯眼的還是寒川濃密的眼帘,猶如兩隻正合著翅膀棲息在此處的銀蝶,看起來很是乖巧。
他身上原先一塵不染的白袍卻因為自己而粘上了許多泥濘,但這並不影響寒川的美觀。雖然不知為何他不穿無塵之境的灰色派服了,但這人很適合白色。
大抵是月色柔和,又或許是削掉了他的冷漠,沈鈺看着他,無端生出一種寒川其實還是挺溫柔的一種感覺。他對這個人的印象一般,只知道他是古板的好人,性格沉悶,且無趣。
上輩子他與眾人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與他們一同聲討,立誓要將沈鈺挫骨揚灰。
而如今寒川卻出手相助了他口中那個愚昧無知,質劣難啄的人,還揚言要把他帶回無塵之境。
寒川怕是瘋了。
可沈鈺清醒着,他睡不着。
“二公子。”他輕輕喚了寒川一聲。
寒川沒應,他又喚他名字:“寒川。”
“川啊……”
寒川終於掀起眼皮看向他。
“川……”,沈鈺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雙眼睛,他說:“我睡不着。”
寒川問他:“那你要如何?”
“你過來”,沈鈺眉眼彎彎,微微仰頭,露出臉來,笑吟吟的對他說:“陪我。”
寒川:“………”
“快來”,見他不應,沈鈺又沖他眨眨眼,催促道:“我一個人害怕。”
“……你怕什麼?”
沈鈺嬉皮笑臉道:“怕鬼啊。”
寒川眉心跳了跳,面色陰鬱的看着沈鈺沒有說話。
要是沈駿在這肯定就大罵他不要臉了,堂堂鬼界梟主,萬鬼之王竟縮在被褥里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怕鬼啊。
寒川那張百年不變的臉哪怕在昏暗中也會因為沈鈺的話而微微變得有些難看。
就在剛才,沈鈺已經想過了,他不打算跟他回無塵之境了。他要把那隻邪祟帶走,不在給寒川添任何麻煩。若沒有從前之事其實沈鈺挺欣賞寒川的,也挺想跟他稱兄道弟的。可惜沒有如果,事已發生,過去之事沈鈺無法改變,所以他們只能是敵人,只能兵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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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決定在噁心寒川一把,若是寒川讓他滾那更好。那就證明寒川還是從前那個寒川,他求之不得。
兩人在微弱的月光下對視了很久,最後妥協的是寒川,他輕輕一聲嘆息後站了起來。
沈鈺其實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可當他真的站起來那一刻,他的心還是咯噔一下,緊接着瘋狂的跳動了起來。
他來到沈鈺面前,佇立在床邊,微微俯首,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沈鈺討厭他這種深邃而又冷漠的眼神,像是會一眼將人看穿沈鈺潛藏在心底的那些心思。秘密全都暴露在寒川眼底,他俯視着沈鈺的罪孽,他不會說話,卻用眼神唾棄了他,譏嘲了他無數次。
他趴着身子,硬着頭皮,仰頭看向寒川終於反將一軍:“脫了。”
寒川說:“你確定要這樣?”
“………”沈鈺忽然就說不出話了,甚至還真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沈鈺腦子轉的很快,他明白自己必須要這樣做。他不敢答話,咬牙切齒,強忍着心中的不安,抬手就去扯他腰封。
這人不會有在腰封上施法的癖好吧,為什麼纏得這麼緊?
沈鈺扯了幾下扯不動,又仰頭看向他。
而寒川紋絲不動,負手而立,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俯首看着他。
寒川:“………”
沈鈺:“………”
終於,沈鈺綳不住了,他將手裏那節沒有扯開的腰封直接一甩,翻了個身背對過寒川。
他氣壞了,憤憤道:“不睡了!”
“呵……”
忽然,他又聽到了一聲極輕極輕的輕笑。
但接下來寒川做出了比那聲輕笑還要讓他震驚的事。
沈鈺聽到了一聲細微的,衣袍滑落在地的聲音,緊接着肩膀一痛,他被寒川掰了回來。
沈鈺回過頭來時頓時瞳孔驟縮,整個人都僵住了。
只見寒川身上只穿着一件鬆鬆垮垮的中衣,俯下身子,一隻手還摁在沈鈺的肩膀上,他湊近了問:“可滿意了?”
沈鈺:“………”
中衣的衣襟很寬,加上他彎腰的幅度,沈鈺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胸膛的輪廓,以及若隱若現的鎖骨。
那種窘迫感再次湧上心頭,他覺得自己被這個小古板調戲了。
上輩子幾乎沒人會這麼跟他說話,一是沒誰敢,二是沒誰會,畢竟當年他可是遠近聞名的花花公子。只有他調戲別人的份,哪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姑娘們光是見到他那張臉就得退避三舍。
他生的好,是屬於那種一眼便知此人乃是花花公子的那種臉,討人喜歡,卻沒什麼人敢輕易靠近。
他有一雙虎牙,還特別愛笑,眉眼彎彎咧嘴一笑,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芳心。眉宇間無端生出一種野性,透着點輕浮的浪蕩之意。
對於與寒川相逢后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變化,沈鈺終於是忍無可忍了。
他抬手揪住寒川的衣襟猛的往下一拉,自己則火速翻了個身騎在了他身上。
那隻瓷瓶肯定就在他外袍的乾坤袖裏,只要等他睡着,沈鈺就能悄無聲息的將它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