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便利店女孩

一陣冷風從李四海的發梢掠過，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瞅見有陽光鑽過樹冠，投射在森林的上空。

光芒柔和且朦朧，他看着眼前寧靜和諧的場景，懷疑自己還在夢裏沒有醒來。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動靜，只見遠處有一道黑影迅速接近。

那黑影速度很快，頃刻就來到了李四海面前，那是一隻巨大渾身長滿鱗片的鼴鼠怪物厄斯卡瑪，一開始他被嚇得愣住了，但很快就聽到厄斯卡瑪內部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沒出什麼事吧？”恐怖的怪物發出少年稚嫩的聲音，而後它的嘴緩緩張開，白靖宇那張白皙的臉出現在其中，衝著李四海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致於李四海的記憶有些混亂，他尷尬地笑了笑，說自己睡迷糊了，他回頭看了後座一眼，周杭顯然還在昏迷中。

白靖宇操控怪物機甲繞到車的另一側，抬起怪物的手，手心有個圓洞，對準了汽車加油口，過了一會，李四海聽到了汽油汩汩流入油箱的動靜。

加好油后，白靖宇在前頭帶路，怪物機甲奔跑時要比李四海開車的速度還要快。

離開敏多之森，看到廣闊的大馬路，李四海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白靖宇與他告別，他說，“祝你一路順風，希望你朋友平安無事。”

看着白靖宇駕駛着怪物機甲重新回到森林深處，李四海由衷地感謝那位少年，要不是他，他和周杭估計早就死在森林裏面了。

往白靖宇指的路開去，李四海很快就開進巴林多斯的城區，城市外圍沒多少建築，隨後開進一條燈火通明的隧道，開出隧道，映入眼帘的是高聳入雲的建築群，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原本隧道外晴空萬里，進入城市后，天空上佈滿了沉甸甸的烏雲，天邊落下了灰色的塵埃，他知道那是雪花，只是雪花落到地面，瞬間就融化了，所以眼前的景物看起來都是濕漉漉的。

路邊行人三三兩兩，見不少人撐着傘面早已掉色暗沉的傘，他們注意到李四海開的車，瞅見車身殘損，還沒有車門，不由得疑惑地蹙起眉頭，看到李四海陌生的面孔，眼神中充滿了戒備的敵意。

李四海把車停在路邊，朝一個撐着黑傘的中年男子用英文問道，“打擾了，你知道醫院在哪裏嗎？”

男子眼皮半垂，神色淡漠地盯着李四海看，而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已經洗的發灰的白色手帕，捂住嘴巴輕輕地咳了咳，而後緩緩說道，“這裏空氣不好，你最好不要一直在外面待着。”

男子答非所問，李四海還想再問，那人徑直走開了。

問了幾個路人，那些人聽着李四海的話，視線卻不知落在何處。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裏的空氣的確有問題，李四海感覺鼻子和喉嚨開始發癢。

李四海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下車前喝了一口水，在店門前清了清嗓子，見門上有褐色花紋的圖紙，貼紙邊緣掉色起皺，還是能看出圖案是一隻頭長犄角凶神惡煞的魔鬼，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而後慢慢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店內一片昏暗，隱約可見收銀台後站着一個人，李四海走近才能看清那人的模樣。

收銀員是戴着一個粉色頭戴式耳機的女孩，十七八歲的模樣，眼圈周圍塗著五顏六色的眼影，嘴唇上塗著深紫色的唇彩，看上去應該是個十分有性格的人。

女孩綁着雙馬尾，發色藍粉相間，她也許是這裏最富有“顏色”的存在了。

李四海與她打了聲招呼，那女孩低着頭不知在紙上畫著什麼，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見女孩沉迷於音樂之中，只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女孩注意到他的手，猛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李四海，見他嘴唇翕動，她緩緩摘下了耳機，疑惑地打量着他。

李四海見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看，感到有一絲尷尬，不過這麼一看，他發現在那濃妝之下，她是一張東方人的面孔，試着用英文問道，“請問你會說中文嗎？”

女孩蹙起眉頭，緊緊抿着嘴，似乎不打算回答他。

李四海擔心她也不理人，心裏有些着急，只好繼續問道，“不好意思，我有朋友生病了，我想帶他去看醫生，你知道醫院在哪嗎？”

女孩久久地看着李四海，隨後抬手指了指門邊牆上的一張地圖。

李四海轉身走過去看，是一張巴林多斯的地圖，上面地點標註得很詳細，他很快就找到了醫院在地圖上所在的位置。

他對女孩說了聲謝謝，忙回到車上，準備出發時，見女孩從店裏走了出來，手裏拿着從牆上撕下來的地圖，一聲不吭地就將地圖塞在了他的手裏。

李四海看着地圖，又看了看女孩，他想說些感謝的話，女孩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李四海來到巴林多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陌生人溫暖的善意。

他想着到時候周杭狀況穩定下來，再回來這裏感謝女孩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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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昏暗，李四海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多，一路開車過來，街上的行人並不多，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像是一團團螢火蟲尾部透出的光，這陌生的城市令李四海感到一絲莫名的壓抑。

巴林多斯第一醫院位於城市南部，靠近赫蘭公園，往西是城市博物館，往東是極光商業中心。

經過第一個十字路口，李四海的視線繞過紅綠燈，看到了遠處的那棟黑色高樓。

李四海展開地圖，指尖從上面黑色公路線緩緩滑過，他找到了那所高樓的位置，那是巴林多斯的政府大樓，高樓頂部直入雲霄，他想那烏雲之上究竟會有怎樣的景色呢。

李四海收回視線，他看了一眼紅燈，不由得嘀咕道這地方的紅燈時間真長，他往左右看了看，這大馬路車流量少得可憐——這紅綠燈真的有存在的意義嗎？

好不容易等到綠燈，李四海繼續開車，遇到下一個紅綠燈時，看到綠燈閃爍，他一咬牙，趕緊沖了過去，免得還要再等一個紅燈。

途中經過一家大型超市，李四海扭頭看過去，發現大大的招牌寫着貝爾德糧食工廠，還有澤沃倫的個人半身像——澤沃倫的產業想必早已遍佈全球。

李四海一心想送周杭去醫院，匆匆瞥了一眼，並沒有注意到超市異常的地方。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其中有半個小時在等紅燈，這讓李四海非常鬱悶，但瞧見路邊身穿制服的警務人員，他也不敢亂來，生怕惹出無謂的爭端，浪費更多的時間。

經過赫蘭公園時，幾乎嚇了他一跳，看到成片高大的山毛櫸，他以為自己回到了敏多之森，回想起在那兒恐怖的經歷，他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李四海側過頭望向樹林漆黑的深處，咽了咽口水，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那裏面有人正在盯着他看，他轉回頭來，用力踩下油門，繞過赫蘭公園，不一會兒，他看到了巴林多斯中心醫院的白色建築，建築外圍着藍色矮牆。

李四海將車開到醫院附近的停車場，剛開進去，他就愣住了，停車場上不見一輛車。

他沒時間想太多，去後座背起周杭就往醫院走去，周杭無力地靠在他的肩頭上。

李四海剛走進醫院大門，稍微放慢了一下腳步，他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只覺得背上的周杭怪怪的，李四海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就見醫院的感應門開了，兩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面快步走出來，他們瞧見李四海是亞洲人，詢問他是哪國人，李四海回答后，其中一位醫生轉身走了進去，等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醫生立即推了一張病床出來，他們一起把周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後推着病床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進了其中一間房間。

李四海邊走邊和醫生說明情況，醫生說會立刻為周杭檢查身體，儘早找出昏迷的原因。

走進醫院大堂的時候，李四海疑惑地皺起了眉頭，跟在外面停車場的情況差不多，停車場沒車，這古怪的醫院裏也沒病人，甚至不見其他醫生，經過護士站的時候，那兒只有一名護士。

護士似乎注意到李四海的視線，抬頭對他微笑着，緊接着繼續埋頭在電腦前敲着鍵盤，不知道在忙活什麼。

按理說，第一醫院是巴林多斯最大的醫院，為何現在這裏不見其他病人？難道說巴林多斯的居民身體都很健康，醫院是形同虛設的存在？不，有哪裏出了問題才是？一個這麼大的城市，怎麼會一個病人都沒有。

李四海還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走進房間，就看到醫生在對周杭做檢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四海覺得周杭的臉更白了。

檢查的醫生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李四海，良久，他又靠近自己同事的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醫生難以置信地去摸周杭的手腕，而後又觸摸他脖子的一側，他暗綠色的瞳仁閃過一絲驚慌。

其中那位看起來比較年長的醫生用英語問道，“你送他來之前，還活着？”

李四海愣住了，他回想起從車裏背起周杭，在那個時候，他是感覺到什麼的。

只是他沒敢去想，不敢承認什麼，他寧願相信是自己錯了。

醫生走到他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悲傷的口吻說道，“節哀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