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復生
“你要是再這麼作下去,一天天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只想着害你弟弟,就給我滾出家門!”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的訓斥伴隨着玻璃製品被摔碎的聲音,穿透病房門,在醫院過道中回蕩。
護士站內寥寥幾個護士壓着聲音竊竊私語:
“唉,又是這家人,這是第幾次在我們醫院吵了?”
“我才來兩個月,別我問哈,我不曉得。”
“那你算幸運,這一年多我都聽這家人吵了好幾次了。”
“要我說就是那個當爸爸嘞腦殼有問題,次次就聽他聲音最大罵人。說啥子裏面那個病人又害別人了。”
“就是就是。”最年長的護士嗑着瓜子,“我在醫院上班那麼多年,就沒見過有人每次搞別人把自己搞進醫院去的。”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知道這一家怎麼想的。”
病房內,剛睜開眼的少年臉色蒼白的快要跟牆壁合為一體,獃滯的眼神直愣愣盯着灰白色天花板。
有點不對勁。少年轉動着暫時能用的那一小部分大腦,他不是跳海了嗎?
那麼大的雨,那麼深的海,怎麼都不可能活下來吧?
還是有哪個閑的沒事幹,把他給救了?
砸了床頭玻璃杯的顧父看着神色恍惚的少年,臉色鐵青:“溫以諾!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原來我是溫以諾啊。少年想。
伴隨着這個名字在腦海里紮根,無數記憶席捲而來,讓溫以諾臉色更蒼白的同時,出了一腦門的汗。
少頃,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明。
溫以諾全都想起來了。
那短短二十年人生,和墜落時的失重感。
顧父見他還沉浸在自我思緒中,完全沒理人的意思,一步上前,把溫以諾提來坐起:
“你現在是翅膀硬了,不認錯就算了,還開始給我甩臉子?”
溫以諾眨巴眨巴有些乾澀的眼睛,平靜回復:
“那不然?我是該下床給你三跪九叩,然後抱着你的腿,說自己錯了,再也不敢了?”
顧父更氣了,高揚起手一巴掌甩下來。
溫以諾抬不起手,只能往床上一躺,躲過這個扇來的巴掌。
“你還敢躲?!”
“我是個人,有人打我我還不躲。我腦子有問題啊?”
顧父這下徹底氣失語了。
他抖着手,指了溫以諾好幾分鐘,你個半天沒你出一句話來,氣憤甩門離開。
病房內總算安靜下來。
溫以諾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沒從記憶中找到會救自己的人。
他乾脆利落放棄找出那人的想法,習慣性伸出右手,去枕頭下摸手機。
手機沒有摸到,卻看見一個讓他震驚不已的畫面——
他的右手,還是好的!
溫以諾急忙將左手也從被子下拿出來。
兩隻骨節分明,蒼白完好的手掌並排放在病床上。
“真是好的……”溫以諾不可置信的喃喃着。
可記憶中,他的手,在十八歲那年,高考前三天,才被人打到粉碎性骨折。
難道說那些都是夢?
這個猜想剛一冒出來,溫以諾就搖頭把它從大腦裏面甩走。
不,那四年的經歷不可能是夢。
夢不可能那麼完美,也不可能那麼讓人痛苦?
但不是夢的話,又會是什麼?
穿越?重生?意識移植?
哪一個聽起來都很扯。
怔然糾結中,病房的門被敲響。
護士禮貌又溫柔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你好,該換藥了哦。”
禮貌通知完,護士打開門走了進來。
見溫以諾坐在床上,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護士調侃道:
“怎麼了小帥哥?被自己的手迷住了?”
溫以諾回神,耳根泛着一絲薄紅:“……不是。”
護士笑笑,掀開了下端的被子。
溫以諾這才看見,他兩條腿都被包成了粽子。
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場景,溫以諾緊張攥住被子,聲音都在抖:
“護士姐姐……現在,是什麼時間?”
護士認真剪開溫以諾腿上的紗布換藥:
“22年5月啊。”
“小朋友怎麼了?不是只腿受傷了嗎?怎麼還摔到腦子了?”
“這可不行啊,我看過你的病歷,你今年可是要參加高考的。”
溫以諾喉嚨滾動了一下:“……沒,我就是問問。”
22年5月。
2022年5月。
他被顧家找到,並帶回來的第二年中。
距離年滿十八歲成年,還有半年多。
護士三兩下換完了葯,還包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喲,這麼小就學着搭訕了啊?”
溫以諾臉一下子紅了個透,結結巴巴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護士看他那羞窘的模樣,也沒了逗他的心思,揉了一下少年的頭: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你有時間啊,就好好複習,爭取考個好成績。”
溫以諾抿唇點頭,趕在護士離開前,他追問道:
“護士姐姐,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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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站在門口:“我記得你進醫院時,醫生說的是半個月。”
“但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腿上的傷惡化了,半個月是肯定不可能出院的。”
護士說完貼心關上門,推着車走了。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因着護士的回答,溫以諾長舒一口氣。
能一直住在醫院裏最好,他再也不想看見腦子有問題的顧家人了。
按下紛雜的心緒,溫以諾開始從記憶中,將這個時候已經發生過的事一點一點撿出來。
一番下來,也只有最糟心的兩件事,還沒發生了:
一件是他的雙手徹底被廢。
另一件是他勾引自己弟弟的未婚夫。
而按照記憶中的發展,這兩件事,不出意外,會在下個月的六號一起趕到。
上一世,這個時候的溫以諾一心念着顧家,想要解釋清楚不是自己乾的,也想要得到顧家人的原諒。
所以在醫院,連半個月都沒住滿,六天就回了顧家。
沒有接受足夠治療留下的隱患,讓溫以諾在高考正式開始的前一天,腿上的傷突然複發。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聯繫顧家人。
可顧家沒一個人接他的電話,溫以諾只能獨自一人看導航,找最近的診所。
結果診所沒找到,反而被人堵在巷子裏,打斷了腿,手也粉碎性骨折。
將近一個多月,溫以諾才能下地行走,手卻永遠都沒有辦法恢復。
受了那麼重的傷,又錯過高考的溫以諾拖着病體回家,得到的不是關心,而是兇狠質問。
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溫以諾沒有去參加高考,是去勾引他弟弟的未婚夫去了。
可他偏偏找錯了路,沒堵到傅承安,反而被另一群人給打了。
那時沒一個人相信劣跡斑斑的他。
這次不一樣了。溫以諾從回憶中抽身而出。
他不會再讓那件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