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閡
顧家別墅內,所有人都圍在顧然身邊。
在電話里對溫以諾嚴詞厲色的顧父,在顧然面前,完全是一個溫柔的慈父。
“然然啊,挑的怎麼樣了啊?”顧父坐在顧然右邊,笑到眼角皺紋都出來,耐心詢問顧然對生日宴蛋糕的意見。
顧然把手裏的冊子遞給顧父,搖搖頭:“沒呢,總感覺都少了些什麼。”
“沒事。”顧母溫柔撫着孩子的背,“我們然然啊,慢慢選。只要喜歡,爸爸媽媽肯定都給你弄來!”
顧然眼中閃着細碎的光,親昵往顧母懷裏靠去:“謝謝爸爸媽媽。”
靠沙發站着的顧懷逸擰眉,故作不滿:“然然只謝謝爸媽,不謝謝我?”
顧然沖他眨眼,語調歡快:“那也謝謝哥哥啦!”
一家四口間其樂融融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一個尖銳的少女音傳來。
“溫以諾,你怎麼還有臉回來的?”連夜從國外趕回來的顧琳在家門口碰見溫以諾,一下就炸了,“你是想害死我哥嗎!”
“當初就不該找你!讓你死外面最好!”
溫以諾還拿着鑰匙的手頓在半空中,沉寂無波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顧琳。
從溫以諾十六歲那年回到顧家開始,在他面前就一直囂張跋扈的顧琳被嚇得一個激靈。
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逆來順受的軟柿子溫以諾嚇到后,顧琳的憤怒蓋過害怕,揚起手中還提着的包朝溫以諾砸了過去。
皮包尖銳的金屬裝飾在瞬間劃破了青年的額角,流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看着溫以諾額頭上的傷,顧琳自己都傻了。
從溫以諾十六歲回到顧家到現在,自己雖然從未看得起他,在他面前都是極盡譏諷嘲弄。
但四年來,她從未對溫以諾動過手。
沉默觀察着溫以諾的四人也傻了。
他們也都着實沒有想到,顧琳會直接動手。
唯有被打的當事人,還是死水一樣平靜。
別說有情緒了,連頭髮絲都沒動一下。
那張比一旁牆壁還要白的臉面無表情對着顧琳,像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一樣,平靜問了一句:“打完了?”
顧琳被溫以諾死人一樣的眼睛注視着,後背冷汗直冒,回答的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面擠出來的:
“打、打完了。”
回答完,顧琳驚覺自己被帶偏了。
她本來,是想問溫以諾要不要去醫院的啊……
得到回答的溫以諾一秒都沒多留,朝裏面走去。
他一往裏面走,顧父顧母立馬緊張把顧然護在自己身後,警惕看着他。
顧懷逸最是不善:“溫以諾,你要是想腿再斷一次,就繼續往前走。”
溫以諾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一言不發繞到樓梯背後,抖着手從棉服中摸出鑰匙,插進鎖孔中費力扭開,開門走了進去,一刻都不帶猶豫關上了門。
客廳里的人面面相覷后,除了顧然,都變成了統一的厭惡。
“他不是說走嗎?怎麼還有臉回來?”顧母最為明顯,“眼看着然然生日,故意回來膈應人是吧?”
顧然握住顧母的手,乖巧安撫后,憂心忡忡道:“媽媽,剛才哥哥走過的時候,我看他臉色不太好。”
“也許,他是生病了才回來的呢?”
“那逆子還真是這麼說的。”顧父冷哼一聲,“剛才在電話里,他和我說得了白血病。”
顧懷逸眼裏滿是譏嘲:“溫以諾前科累累,爸你不會真信了吧?”
“怎麼可能!”顧父忙反駁道,“我是一個字都沒信他說的話。”
顧然擔憂未減:“爸爸不要這樣說,萬一哥哥真的是生病了呢?”
他對溫以諾的擔憂和維護,反而讓顧家人更加生氣了。
“哥你怎麼還護着他?”剛把溫以諾頭打破的顧琳氣沖沖走過來,不贊成道,“你忘了他前段時間才把你推下樓了啊?”
顧懷逸也看向他:“然然,我們都知道你善良。但溫以諾那種人,根本就不配你的維護。”
顧然柔柔一笑:“可他也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啊。”
“我只是希望,他也可以和我們好好相處。一家人好好的。”
“誰和他是一家人。”顧父噁心到都不想提起溫以諾的名字,“要我看,琳琳剛才說的一點沒錯。”
“當初要知道他三天兩頭就把家裏鬧的雞犬不寧,還到處丟顧家的臉,就不該把人接回來。”
死外面最好。
顧然沒再說話,低頭掩住眸中暗色。
就在離他們不到十米的地方,和溫暖明亮的客廳完全相反,陰暗逼仄的地下室內,溫以諾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劇烈的疼痛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直直倒在地上。
痛——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疼痛。
不僅僅是各個骨關節處傳來的針扎一般刺痛——那些他早已習慣。
還有心口處,那看不見也摸不着,但就是存在,像被一噸重大石堵着,推也推不開,讓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的悶痛。
溫以諾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重,連帶着大腦也開始不清明起來。
可哪怕生理上和心理上疊加起來的疼痛,讓他幾盡昏厥,有兩句話仍舊一遍又一遍,在耳邊清楚回蕩——
一句,是一個多月前,辯駁沒有推顧然失敗后,決心離開家時,他一母同胞,留着相同血的大哥譏諷又輕蔑的嘲弄:
“溫以諾,你這種毫無廉恥,爛到骨子裏的人,活該這輩子都沒人愛。死都死在垃圾堆里。”
另一句,是不到五分鐘前顧琳才說的“死外面才好”。
溫以諾捂着越來越痛的胸口,嘴裏嘔出一大灘血,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成這樣。
明明,在還沒回顧家的時候,以前的媽媽誇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是小王子,每一個人都會喜歡他。
怎麼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反倒是都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