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夏油傑的香水
註:本章二合一
為期兩天的交流會終於宣告圓滿結束。
期間,雖然有過樂岩寺的暗地謀划,加茂憲紀的刺殺和脹相的試圖出走等波折,但總的來說,還是很愉快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莫名正式的總結式發言聽起來會不會有些滑稽,但五條悟就這麼一字不落地把我的話複製了過去,然後堂而皇之地說出來,絲毫也沒有顧及對面校長已經快被氣到入土的面色。
但這番到底說的就是實話。
這次交流會的安保程度比起原着里還要高出兩個等級,而且也沒有咒靈莫名其妙地闖進來,就咒胎九相圖失竊或者某個人重傷或死掉的事情。
大家都在開開心心地交流,順帶不遺餘力地促成一對小情侶,然後友好地為最後一天畫上句號。
看起來有點平淡普通,但卻已經再好不過了。
因為是好不容易才來一次東京,外加樂岩寺校長因為“不聽警告謀划殺掉虎杖悠仁”而理虧,他不得不做出退讓,允許學生們在這邊再多逗留幾天。
至於他自己?因為失算和深感丟臉,把所有的事情都丟給歌姬,而自己坐上最早發動的那班新幹線列車,已經回到京都的學校里去了。
我很好奇五條悟和夏油傑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但多少也有所猜測。
從一周目開始,他們就總是對我身上的秘密而感到好奇,時不時地想要刺探一下,大概這一回也準備了不少問題,想着要我回答吧。
也許又會開始盤問我和甚爾的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們並沒有把我的那番解釋完全聽進去,至少不是完全照單全收。
因為每當我和甚爾站在一起說話時,表面上,他們雖然沒有任何異樣,但卻會時不時地投注來目光。
很微妙的感覺,我甚至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
不過,我多少也已經準備好了回答的模板,不管他們想要問什麼樣的問題,我覺得自己都能憑藉高超的話術和技巧矇混過去。
誰曾想,這兩個人竟然都說要回去想一下,明天再給我答覆。
莫名顯得鄭重又奇怪。
昨天晚上運動完之後,夏日炎熱,我痛快地洗了個冷水澡,然後蓋着輕薄的被子,一夜好眠。
爾後,就到了他們口中的所謂“明天”。
清晨,初升的太陽點在淡色的天邊一角,是不會那麼炎熱的。
夏油傑站在走廊邊,兩側的手肘靠放橫在面前的欄杆。
他今天沒有穿長袖的高專教師制服,黑色的長發垂落肩膀,短袖藏不住那截修長有力的手臂,和沿着手背一路攀援而上的青筋。
從我這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勾勒到耳後的髮絲,耳垂上的黑色圓耳釘,明明沒有在笑卻也像是微勾的唇角,日光落在他清俊的臉上也像是在親吻。
他的手裏好像拿着什麼東西。
“傑。”我沒那麼大聲地喊了他一句,聲音輕到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清晰,他卻轉過臉來,那雙細長溫柔的狐狸眼瞬即像是春水般閃着粼粼波光,瞬間就盈滿潺潺的笑意。
然後,他也回應我說:“早上好,悠心。”
從我站定的地方到他所在的位置,其實隔着不算近的距離,其實不是很好說話。
我有些懊惱為什麼不走近了再開口叫他,但也只能在他專註的目光里,一步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你想好要提什麼要求了嗎?”我問道。
“嗯。”夏油傑點點頭,寬大的手掌合攏,還在緊握着什麼東西,但是沒被我看出來。
他沒有馬上說出自己的要求,而是看着庭院中仍在盛開的潔白花朵,輕聲說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不算在要求里的那種,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好。”我點點頭,說道,“你問吧。”
“我想問。”停頓了兩秒,像是在思考措辭,隨即他開口問道,“我是說,在你看來,對兩個活着的人來說........”
“相互道永別,這意味着什麼呢?”
“.........啊?”我愣了一下。
在準備的那麼多回答里,唯獨我沒料到夏油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聽起來像是在探討哲學,很符合他平時一貫喜歡思考和深想的風格。
只是在清晨起來的早上,冷不丁朝我拋來這樣的話題,確實很難馬上回答上來。
“活着的人相互道永別,這意味着什麼?”我皺着眉,略微苦惱小聲嘟囔,“好深奧啊......”
如果高專時期的傑平時和五條悟說的就是這些內容,那我就能理解五條悟為什麼老是擺出叛逆少年的模樣和他對抗了。
深想下去,CPU干燒,腦細胞也要死光了吧。
“果咩,悠心。”見我還在冥思苦想,夏油傑擺擺手,溫聲說道,“說過,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不。”我伸出一隻手抵在他面前,認真地說,“你讓我琢磨一下,然後再回答你。”
“這兩個活着的人,是不是都快死掉了,才會相互道別啊?”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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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過的某部電影裏,一對雙雙患上絕症的情侶好像就是這麼乾的。
聽到我的問話,夏油傑也想了一下,回答道:“他們應該都活的好好的,並且覺得自己能夠活很久很久。”
“那他們是戀人嗎?”
“雖然.......”雖然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們應該不是戀人。”
“誒?好含糊的描述。”我問道,“難道是那種相互愛慕,然後被惡人家長拆散的情侶?”
“不。”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相互愛慕這種事。”
“好吧。”我把思路退回去,重新設想了一下,說道,“那暫且把這兩人認作是摯友好了。”
“既然都覺得自己能活很久,也不是得絕症馬上要死了。”我說,“那大概是覺得,自己留在身邊,只會給對方帶來痛苦吧。也許只有永遠地離開,彼此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
“是.......這種想法嗎?”
聽到我的回答后,夏油傑垂下眼睛,翹起的睫毛眨了眨,他沉默了很久,然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但是,假如被留下的那個人,並不是這樣認為呢?”
我:“......這兩個人不是相互道的永別嗎?”
既然是相互的,那就沒有誰是被留下的,只不過是在相背而行的道路上,大家都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走而已。
“抱歉。”他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說,“只是偶然在論壇上看到的話題而已,還拉着你一起說這些。”
“還好啦。”我鬆了口氣,擺擺手說,“我很樂意陪你想這些,只要你不嫌我的角度太粗淺就行。”
“對了。”我好奇地問道,“所以,你贏下比賽要我答應的一件事,到底是什麼啊?”
真的是有點神神秘秘的感覺。
“也不是什麼別的。”他抿唇一笑,將緊握的手指攤開,然後把掌心上的東西展示給我看,“就是這個。”
我一愣。
夏油傑拿出來的,是一個深黑色的方形玻璃瓶。
圓柱形的瓶口上繫着金色絲線編製成的小蝴蝶結,瓶身的部位貼着木棕色用漂亮的花體英文字印下的標籤,舒展的樹枝樣花紋繞着底部旋轉,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裝飾。
我記得是個特別小眾的品牌,在東京的城市裏只開着一家專賣店,而且還是比較偏僻的位置。
如果不是那時候五條悟被關在獄門疆里,我在城市裏跑來跑去,也許都不會路過那個巷口。
彼時彼刻,我是做好永遠不見的打算,才會買下這瓶香水的。
此時此刻,卻竟然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面前。
我恍然地意識到剛才,夏油傑問出口的那句“兩個活着的人相互道永別”是在問什麼。
根本就沒有相互,這是想問——
可他明明就沒有記憶呀......
我茫然地仰起頭,看着夏油傑轉過身來,高出將近一個頭的身體略微向下,剛好能完全蓋住我的影子。
他旋開瓶蓋,握着香水瓶對準我的衣服側邊領子,詢問道:“可以噴在上面么?”
“......什麼?”
“我想讓你聞聞它的味道。”他輕聲對我解釋道,隨即又重複了一遍,“可以么?”
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怔愣地點了點頭。
一下,兩下,三下........
只要我略微一扭頭,馬上就能夠聞到。
木質的,厚重的,內斂沉寂中帶着些許苦澀的味道隨着他的動作飄向我,瞬間盈滿全身,就像是整個人被裹在其中似的。
“......傑?”我問道,“你想做什麼?”
“悠心。”他微微笑了一下,將這瓶香水放在我的手心,語調輕緩又柔和地說,“我想你收下這瓶香水。”
“還有,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記得偶爾使用一下。”
“這是你的要求?”
“對,沒錯。”他點點頭,“這就是我贏得比賽后,對你唯一的要求。”
與其說是要求,他的行為和語氣更像請求,不強勢,但完全難以拒絕。
但......這可是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啊。
從他的神情和稱呼推斷,這傢伙根本就沒有想起從前的事情吧。
所以,這算什麼?
送出去的東西,哪裏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還有,明明是五條霧給的禮物,他又轉贈給虎杖悠心,這又是什麼道理?
我抿着唇,垂眸盯着香水,液體在黑色的玻璃瓶中來回搖晃,厚重的底部沉甸甸地壓在掌心,帶來些許微涼的觸感。
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傑。”我朝他問道,“這個,是你買來給我的么?”
“不是.......”他盯着我,緩緩搖頭,誠懇地說,“好像是某個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大概耗費不少心血,別出心裁地放在某個角落裏,等着某天能被我打開的。”
“這個人是誰?”
“她沒有留下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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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收到禮物的你,開心么?”
“........”夏油傑沒有回答。
心口發悶,也許是因為香水噴的有點多,我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用力地扯了扯領口,就連手指上也沾染氣味,我仰頭深呼吸一口,隨即作出生氣的模樣,皺着眉問道:“夏油傑,既然是人家耗費心血才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那你怎麼能就這麼隨便地給別人呢?”
“這不是對心意的踐踏么?”
“不是隨便。”他抬眸,鳶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說,“你也不是別人。”
這是什麼意思?
試探,表達親近,還是覺得我就是那個送他禮物的人.......
“........”我沉默着,遲疑着,猶豫着,並沒有接過他的話茬。
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和他說些什麼話。
直到,這個時候,第三個人的出現,才終於打破了這片凝固的沉默氛圍。
“悠心~”五條悟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他語調輕快地叫着我的名字,“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就誒。”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
大概也有察覺到某些不對勁,五條悟微抬起臉,和我身後的夏油傑對視,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悟應該是來找你的。”夏油傑收回目光,輕聲嘆了口氣,“大概是為了昨天的比賽,也是來找你提要求的。”
這個“也”字,用的很巧妙。
“收下吧。”他低聲說,“即便.......你就當作是我買來送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直起身,對五條悟說:“悟,我有事,就先走了。”
“喲,傑~”五條悟往前走了兩步,站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說,“我剛來,你怎麼就要走啊。”
“那我留下?”夏油傑的語調也並不那麼輕快。
“不啦不啦。”他瀟洒地揮揮手,說道,“你趕緊走吧,我還有事和悠心說呢。”
夏油傑也沒有多和他說幾句,點了點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