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青瓷瓶
從鴨川散完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天色漸暗,我站在酒店的門口,盯着夕陽落下的餘暉。
一隻渡鴉從電線杆上掠過,在我頭頂上方的空中盤旋,隨後拍打着翅膀緩緩落下。
正當我以為這鳥兒會在此停留時,它卻羽翼輕啟,朝着遠方的蒼穹飛去,沒有回頭,也沒有留戀。
據說在許多文化典籍與故事中,這種體型較大,通體漆黑的鳥兒,是預言與智慧的象徵。
神王奧丁身邊就跟隨着兩隻渡鴉,分別叫做海基和穆林。
它們繞着世界飛行,會將旅途中看到的見聞事無巨細地向神王稟報。
哈,假如北歐神話是真的,也許我見到的就是其中一隻渡鴉呢。
“行了,就送你到這裏吧。”
伏黑‘甚爾’站在不遠處,隨意地朝我揮揮手:“再見。”
“......再見。”我也友好地沖他揮揮手,禮貌地回應道,“希望來年見到伏黑先生的時候,您的身體是康健的。”
不管怎麼說,項目已經完成,他簽字簽的爽快,給我也省去不少麻煩。
等下次再需要談合作的時候,指不定我都已經離職了,實在不必吝惜一點祝福。
他瞟我一眼,漫不經意地說:“不用等到來年。”
“.......哈?”
“我又不住這裏,只是來這裏送東西。”他理所當然地說,“也許下個星期,你就又碰到我了。”
*
應付完伏黑‘甚爾’回到房間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半。
天尚未徹底黯淡,又正好是華燈初上的時候,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剛好能看見周圍亮起來的夜景。
公司這回倒是難得闊綽,選的是五星級也就算了,安排預定的還是豪華包間。
光佔地就有八十多平,比我家的小窩還大。
陽台,沙發,Kingsize的床,中央空調,迷你吧枱擺放着酒水和飲料,地毯,書桌,衣櫃,座椅,自動窗帘,一應俱全。
衛生間還設有浴缸,淋浴間和智能馬桶,甚至浴巾和浴衣都已經摺疊整齊地放好。
而這樣的套間,我能夠一住就是好幾天,很難說不感動,就連伏黑‘甚爾’那張始終沒有完全露出來的臉,都顯得不那麼可惡起來。
我脫下外套,鬆鬆肩膀,背朝後倒下去,順帶滾動幾圈,將自己埋進床里。
嗯,舒坦~
有個硬硬的東西從口袋裏滾出來,硌着我的肚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翻到另外一邊,拿起來看,是那個青瓷瓶,夏目送給我的。
那天,我順着已經被校正後的導航朝着淺草寺的方向進發,他從小徑的深處追出來,抱着那隻能說人話的肥貓,還叫着我的名字。
說是空凈師傅有東西要送給我。
就是這個小瓶子,呈葫蘆狀,瓶口被黃色捲起來的符紙塞住,上邊佈滿碎冰似的紋路,從外邊來看,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拿在耳邊晃晃,像珠玉落在瓷盤中,發出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彷彿是在聽一首美妙的琵琶曲。
“這是什麼東西?”我好奇地掂量着它。
“說是可以辟邪。”夏目說,“貓咪老師已經查看過,說是裏面的靈力很充裕,對人不會有壞處。是空凈師傅請我代為轉交的。”
啊.......可以辟邪?
“可以打開嗎?”我問道,“還是說需要我佩戴在身上?”
“打開吧。”貓咪舔舔爪子上的糕點殘渣,說道,“不然誰知道有沒有用。”
我於是把符紙扯出來攤開,是用繁複的字體寫就的兩行字。
棄我去者,皆有來日。
亂我心者,皆不可留。
“離我遠去的事物,全部有重新到來的那天。擾亂我心神的事物,全部都不能被留下。”夏目接過紙條,思索了一下,問道,“百合姐,是這個意思嗎?”
“呃哈哈哈哈.......大概是吧。”我略帶心虛地摸着后脖頸說道,“好像也只有這個解釋。”
高中學過的知識大部分都被我拋到後腦勺去了,現在看到這兩句話,差點都沒反應過來。
還得是正在讀書的孩子腦瓜轉的靈活啊。
我扶着瓶口,將裏面的東西倒出來。
落在掌心上的,是一顆渾圓的珠子,玻璃珠大小,晶瑩琥珀似的顏色,中間有一個深邃的圓點,泛着亮光。
真好像眼睛裏的瞳孔一般。
我湊近了看,能望見光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臉,像是照鏡子一般。
我的眼睛和它對視,又能照進更深的眼睛中去,層層疊疊,看不真切。
就像是一扇門中套着另外一扇門,無窮地交疊下去,延展到廣垠遠方。
而我就在這些門中走來走去,從左邊走到右邊,前方又走到後方,像是沒有盡頭。
天空中太陽,忽然從雲團中冒出來,直直地射出一道光,將世界都照的燦爛。
兩道彩色的虹橋浮現出來,門一般立在山間,引起路邊人們的驚呼:“是雙彩虹誒,這下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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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比較罕見的景象,從前也沒有遇見過。
只是,就在我抬眼的一瞬間,那顆像眼珠子般的東西化作一團光,慢慢地從我的掌心沉落,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嚇了一跳:“夏目,它消失了!”
誰曾想他比我還要更緊張,抓着名為斑的三色貓問道:“貓咪老師,你有看出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貓搖了搖頭:“完全沒有。”
“百合姐,你有感覺到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嗎?”
......不一樣的感覺?我應該要感覺到什麼東西嗎?
是不是和妖怪世界有什麼關聯啊,我以後也能看見妖怪了嗎?
我也跟着貓搖搖頭,頗為實誠地說:“好像沒有誒.......不過.......”
一陣冷風吹過,猛地激起泛着涼的哆嗦,靈台一陣清明,原本因為早起而感到的些許疲憊也消失不見,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眨眼睛。
“不過什麼,百合姐。”夏目問道。
“果咩。”我說,“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我要說什麼了。”
“哈?”斑說,“你這女人,怎麼說話說著說著就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麼了!痴獃嗎?”
“貓咪老師!”夏目抓着貓的爪子,極其不贊同地說,“你不要亂說話。”
“什麼叫痴獃啊!”我不滿地瞪它,“現實中這種情況不是很常見嗎?本來要說的話,突然被打斷之後,一時半會就想不來了。”
“也許得過一陣子才能想起來。”
“好吧。”夏目無奈地說,“百合姐,要是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東西,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嗯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