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海雲之南門口
花店開業后，李艾每天都早早帶着小路欣去到花店，閑暇時她會坐在店裏製作起茉莉花手串。
幾天相處下來，小路欣似乎開始喜歡上了我這個大哥哥，她會在徵求她媽媽和我的同意后，跟在我後面穿梭在小河直街的每個角落，有時也會纏着我彈上一首歌。
在我離開廣州一個來月，花店開業的第七天夜裏，我接到了鄭宇的電話，他的言語有些激動，道：
“陸晨，你在哪？還在成都嗎？”
“沒有，是公司有什麼急事嗎？”
“我和陳楚他們在海雲之南門口，本來想來吃飯，結果海雲之南已經停業了，我們剛好碰到了海雲之南的服務員，她說阿南出車禍去世了，怎麼回事？”
當這件事再次被提及，我的情緒還是低落下來，沉默了幾秒后，我回道：
“我也準備回廣州了，回去再說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吧。”
“好，到了跟我說，我去接你。”
“再說吧。”
當我準備掛電話時，鄭宇卻接著說道：
“還有一件事，夏言她……回國了，找過張婷，問過你的事。”
“哦。”
聽到這個消息，我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掛斷了電話，開始在手機上訂起機票。
第二天下午去機場前，我拖着行李到了花店，告訴李艾我要回廣州的事情，並留下了兩萬塊錢，作為店裏的流動資金。
李艾接下了錢，並說道：
“以後我每星期都把流水賬單發給你。”
“不用，你半個月，一個月發一次就可以了。”
告別了李艾和小路欣，我準備出發去機場，而小路欣卻跟在我的身後，想送我出小河直街，走出一段路后在我的催促下她才回到店裏。
我並沒有讓鄭宇來接我，當我打車回到出租屋時已經是夜晚八點。
休息了片刻后，我出門打了輛車，前往海雲之南。
親眼看着已經關閉的海雲之南，心裏的痛超出了自己來時的預料，往事點點滴滴此刻清晰地在腦海里重放着，我多想打開眼前這扇緊閉的門，在裏面喝一瓶阿南贈送的啤酒，和他合唱一首歌，可這已經不可能了。
我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鄭宇的電話。
“我到廣州了。”
“怎麼沒讓我去接你。”
“出來喝兩杯吧。”
“好，你在哪？”
“海雲之南門口。”
掛斷電話，我在不遠處一家便利店買了半打啤酒。
坐在海雲之南門口，我打開了一罐啤酒放在了地上，又打開了一罐，邊喝邊等待鄭宇的到來。
鄭宇在十分鐘后打車來到了海雲之南，他並沒有開車，我想他一定做好了喝醉的準備。
鄭宇一言不發，坐到了我的旁邊，拿起了我放在地上的那瓶啤酒。
“重新開一瓶吧，這瓶……給阿南。”
鄭宇放下了啤酒，重新打開了一瓶，和我碰了一下后，又碰了下地上的那瓶啤酒，喝了一大口。
我們沒有說話，我抽起了煙，鄭宇也罕見地從我的煙盒裏拿出了一根，抽了起來。
上大學時，鄭宇受我的影響，也抽過一段時間的煙，那時我經常沒到月底就買不起煙，煙癮犯了就跑去管他要，慢慢地他每到月底買煙都會買兩盒，直到他被張婷逼着戒了煙。
“你知道這個酒吧為什麼叫海雲之南嗎？”
鄭宇搖了搖頭。
“阿南一生的摯愛就叫阿雲，這個酒吧就是阿南為她而開的，在成都的時候，他跟我說過，等他回來，他就要把這個酒店轉讓掉。”
“既然是為阿雲而開，他為什麼要轉讓？”
“因為阿雲要結婚了，我想他要把酒吧轉讓掉意味着他要放下這段感情，去追求自己喜歡的那種藍天白雲的日子。
我在成都見過阿雲，就在她結婚的前一夜，她在阿南的琴盒裏丟了五十塊錢，就像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我不知道阿南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也不知道他們那晚聊了什麼。
第二天，阿南穿着一身西裝，帶着她給阿雲的結婚禮物準備去參加她的婚禮，準備去告別他的青春，我在路上碰見了他，聊了幾句。”
我喝了一口啤酒，深吸了一口煙，試圖忍住即將滑落的淚水。
“當我轉身走了幾步，我就聽到了後面的剎車聲，阿南就這樣倒在了我的眼前，我從來沒感覺到死亡會離我們這麼近，我很恐懼。”
那場車禍就像在眼前般，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我有時候會責備自己，如果不是我和他聊了幾句，或者我和他再聊上一會，阿南就能出現在阿雲的婚禮上，親眼看着阿雲穿婚紗的樣子，即便那婚紗是為另一個男人而穿。”
“那是意外，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能這麼想。”
我仰望着海雲之南那塊還沒有拆下的招牌，它此時失去了燈光，失去了生命。
其他招牌的霓虹忽明忽暗閃爍在它上面，看起來就像它閃爍着的淚花，為阿南掉落的淚花。
鄭宇在無聲中陪伴着我，陪伴着給阿南的那瓶啤酒。
原本打算到海雲之南消費的那些不知原委的顧客，在看到海雲之南那關閉的門，和門口眼裏閃爍着淚水的我后，便帶着疑惑，和同伴竊竊失語轉身離開。
一會的功夫我們喝完了五瓶啤酒，鄭宇跑向了前方的便利店，又帶着半打啤酒朝我而來。
當鄭宇還未坐下時，一輛白色的奧迪朝我們駛了過來，我看向了鄭宇，問道：
“她怎麼來了，碰巧還是知道我在這？”
“我也不清楚，張婷知道我來這找你，不知道她有沒有聯繫過張婷。”
“我不想和她多做接觸，你替我向張婷轉達一下。”
鄭宇嘆了口氣，輕聲“嗯”了一下。
我打開了鄭宇帶來的啤酒，繼續喝着我的酒，始終沒往車子的方向看去。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當初她不肯告訴你離開的原因，是因為她沒保住你們的孩子，覺得對不起你。而你當時又是那麼氣憤，她就更不敢告訴你了。”
“我沒想過，難道我不該氣憤嗎？”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孩子的事，也許她這次回來是想把一切都告訴你。”
“呵，那她有沒有想過，到今時今日，我還想不想知道。”
耳邊傳來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