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戀愛
再也不用去學校上學的時光整日就在村子裏晃蕩着。有時候去村后的野河裏抓魚,有時候和人結伴打牌,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已經學會了抽煙,最大的功勞還要給他從校長桌上拿回來的那包紅梅煙。
此時的時光嘴裏叼着一根劣質的香煙圍在一個牌九桌周圍,桌上雜亂無章的放着幾張牌九和一堆堆面值不超過一天的零錢。桌子周圍圍着的是兩眼發光的賭徒們。每次莊家一開牌,總能聽到一些歡呼聲和叫罵聲。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蛋子,你爹來了。
這時慌不擇路的時光也顧不上誰喊他的小名了,抓起桌上的一些零錢轉身就跑,出門到東家貨架的地方,還要順走一兩件小東西。在他看來,這是光顧東家給的面禮,他現在也是有面子的人了。
一路的狂奔,時光來到了他經常一個人發獃的地方——村口的一個廢舊魚塘。前些年這裏是村長家的私人魚塘,但卻總被一些壞小子往裏面投農藥。村長雖然頗有官威,可也架不住別人暗地裏動手,索性就讓魚塘荒廢在那裏。時間久了,就成了時光的一個小基地。因為這裏很少有人會來過,人們都怕村長誤會他們就是往魚塘投農藥的“刁民”。而時光卻是不要命的主,即使是村長家的狗敢對着他汪汪,他也一定會追到村長家裏揍一頓的人。
時光用袖子撣了撣磨盤上的浮灰,左右瞧了一下見四周無人,就開始掏出褲袋裏的“戰利品”挨個擺放好。此時的時光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似的,背着手,邁開八字步圍着不大的磨盤轉悠幾圈,彷彿一個將軍正在檢驗他的士兵一樣,雄赳赳、氣昂昂。
不多時,從濃密的蘆葦盪中鑽進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是本村一家人的抱養女,由於兩口子年到半百還是膝下無子,就尋摸着要了一個孩子來養,男孩比較貴,所以就抱了一個女孩。女孩名叫時娟,和時光同歲,又是同班同學。大大的眼睛整日忽閃忽閃的,一身衣服雖然樸素,倒也十分乾淨。在農村裡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時光見到時娟過來頓時來了精神,急忙招呼時娟坐在磨盤上,把所有的零食一股腦的都放在她懷裏說,妞妞,你快吃,這都是哥給你留着的。
時娟聽到時光叫她的乳名就微紅了俏臉,低頭看向手裏的零食高興的說,謝謝時光哥,還有一盒餅乾呢。兩隻眼睛笑起來像一彎明月,時光看的有點出神。
時光就這樣和妞妞坐在磨盤上緊緊挨着,吃着五毛錢一包的餅乾,看着靜靜的池塘。歡笑聲穿梭在水面上、蘆葦盪中。
冬天的夜來的很快,不久天就已經黑了。時光把妞妞送到她家門前的大路口便停住了腳步,因為如果被張娟的爸媽發現后他將會被當作過街老鼠被打的。
看着妞妞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家門,時光這時才轉身回家。
時光的家在村子的最外圍,門樓是青磚砌築的,連着一圈不高的圍牆。三間正房一字排開,兩邊是廚房和堆放農具的雜物間。因為農村人大多數都是燒地鍋,所以需要一間單獨的房間支設灶台。和農具的雜物間緊挨着的是時光的小屋。東房是父母的房間,西房是時光兩個姐姐的房間,中間是正堂屋。對於農村人來說,堂屋是供奉祖宗牌位的正位,是絕對不允許住人的。
時光躡手躡腳的翻過低矮的圍牆,看到家裏的燈已經全部熄滅,便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小屋裏挪着。從圍牆上落地后,兩隻腳後跟就沒有落地,只要安全到達那裏就能鯉魚躍龍門,天高任鳥飛。
一聲沉重的咳嗽聲像一道咒語將時光的動作固定了,他獃獃的僵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門滿眼的不甘。
今天一天跑哪兒去了?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父親略帶威嚴的聲音在漆黑的院子裏響起。
一時間僵化的時光腦子正在飛快的運轉,想着對策。忽然看到自己的媽媽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時光的母親是一位典型的農村婦女,樸實、善良。最重要的就是特別寵溺時光,甚至已經到了溺愛的狀態。
時光立刻向媽媽遞過去一個求助的眼神,母親上前一步剛要開口,父親便立馬呵斥:“你給我閉嘴,每次都是你護着他,看看他都成什麼樣了?”
母親扣緊的雙手放在腰間,因為著急而不斷晃着手臂,眼神中流露的全是關切。感覺山窮水盡的時光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拿出自己的“鴕鳥”政策。低頭在地下玩泥巴,任你“十大酷刑”也絕不開口。
臉色鐵青的父親瞪着眼睛說道,給老子到堂屋跪着去。
時光頓時跳了起來,剛要犟嘴便立馬被大姐夫拉住了,看着火冒三丈的父親,只有悻悻的拖着腳步走到堂屋去,看着條几上放着的祖父、曾祖父的遺像說:“要是我爺爺還在的話,肯定不同意你這樣欺負他孫子,還要拿着煙袋鍋子敲你的腦袋才行。”
“跪下,跪直嘍。”
“跪就跪,喊什麼喊?”
“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能讓他起來,大妮跟二妮不準給他吃的。讓我知道了你倆一起陪他跪着。”
父親宣佈完命令后徑直回到了東屋。其他人看到父親的火氣正在最旺盛的時候也都紛紛避而遠之,只能送給時光一個同情的眼神。
深冬的夜特別涼,膝下的土地里拚命地往上鑽着涼氣,像一條條“吸血蟲”似的往腿里鑽。不一會,時光的雙腿已經凍得麻木,但是腰板還是比較堅挺的聳立着。後半夜時已經不是冷氣了,而是寒,寒氣裹住他的腰身,彷彿要把他和這寒冬裹在一起。渾身戰慄的時光半眯着眼睛,身體左右搖晃着,就像條几上座鐘的鐘擺一樣。但這入骨的寒滲不透時光的眼睛裏,他的眼睛透露着一股精光,就像日中的太陽光一樣,或許他就是再等那一抹陽光,太陽升起來他也就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