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6章 拇指測距

在對付東胡的戰場上，火器和毒氣首次大規模使用，將戰國爭霸的殘酷性拉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此戰，東胡王弟哈撲嗄所部幾乎全軍覆沒，四萬餘人被全殲，沒有一個俘虜，只剩數百騎倉皇逃回。

聶政和公子信大肆收攏戰馬等戰利品，同時將控制範圍又向前推進，整個代郡的西南部（今朔州市）的地盤全部落入了漢軍控制之下。

逃回的東胡人中，有當年林胡被擊敗之後逃奔東胡的部族，這些人中有人識得漢軍旗幟、裝束，尤其識得漢軍的制式馬刀。

漢軍加入戰團！新式武器輪番上場！王弟命喪前線！五萬大軍全軍覆沒！

另外，當初派去追擊小股趙軍的襜襤部萬餘人馬，並沒有如期返回，看來凶多吉少。

一系列消息令東胡王大驚失色，“控制代郡、以為跳板、進攻中原”的雄心受到了致命打擊。

原先在內部爭論中處於下風的“劫掠派”趁機攻訐“佔領派”，要求迅速回到老巢、保住勝利果實的論點再次佔了上風。

整個代郡的人口、生產、糧食、物產已經被東胡人糟蹋得差不多了，漢軍無非是要奪地盤，那麼本王就將地盤讓給他們，這樣反而能夠從容撤退。

待漢人將代郡經營得差不多了，本王再次南下打草谷便了，這種不勞而獲的生活是多麼令人嚮往啊。

東胡王深思熟慮之後，果斷調整戰略，決心離開代郡這個是非之地，迅速撤回自己的主場，利用茫茫草原的自然條件，阻隔漢軍的進一步打擊。

一聲令下，東胡軍撤了對代王城的重圍，眾軍攜帶打劫來的大小財貨，迅速踏上了撤退的路。

東胡軍的撤退路線，基本上只有一條，那就是原路返回，通過大同盆地北側的缺口，重返茫茫草原。

然而東胡王沒料到，漢王俱酒此次決心下得很大，幾乎出動了漢國成立以來最龐大的兵力，用上了墨家研究出的所有尖端武器。

起兵之初，或許漢王是想“牛刀殺雞”，快刀斬亂麻式地拿下整個代郡。

但當東胡人突然插手代郡亂局之後，漢王的思路就發生了變化。

他決心立足華夏民族的歷史脈絡，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民族除大害，為萬世開太平！

盆地缺口處，端木伯御早就等不及了。漢王命其率領二十萬精銳的朔方軍，在此原地待命。

畢竟缺口尚可一守，若二十萬軍突入盆地，根本擋不住東胡人四下鼠竄，難以達成大規模殲擊的效果。

千里來襲、重兵出擊，卻無仗可打，令端木伯御非常鬱悶。

當斥候將東胡主力突然北返的消息傳來時，端木伯御不由得對漢王佩服到五體投地。

他高聲下令：“披甲！備戰！”

漢軍以逸待勞，裝備精良；東胡新敗，軍心渙散。二者相比，高下立判。

但不要低估了一支軍隊急於回家的力量，孫子兵法云：歸師勿遏！

漢王這次也是鐵了心，完全背兵法而行事，不僅在盆地缺口將東胡的歸路堵了個嚴嚴實實，更命聶政和公子信之軍也從後方包抄，吳起的總預備隊全面壓上，非要置東胡主力於死地不可。

然而，當東胡王知道對手是漢軍之時起，就像草原上的野狼一般，將警惕性提高到了最頂級，不斷撒出斥候，偵測軍情，求穩心態明顯佔了上風。

很快，北歸之路被堵的情報迅速彙報到了東胡王帳下，漢軍總兵力約二十萬人，且全部是裝備精良的騎兵，死死地釘在北歸草原的路上。

以往東胡南下打草谷，中原諸侯一般都採取龜縮戰略。即使是反擊，也是被東胡人牽着鼻子走。東胡騎兵如同鴉群繁星一般撒出去，諸侯之兵就被帶到溝里去了，靈活的東胡騎兵無一例外能夠全身而退。

然而，這一次，漢軍擺出的陣勢完全不同，這種堵死歸路、列隊對決的陣仗，是東胡人從來沒有見過的，也是不願意看到的。

東胡王故伎重施，再次祭出鴉兵撒星陣，派出大量騎兵，零零散散地對漢軍的防線進行騷擾、破襲、挑釁、找碴兒。

東胡王則率領主力壓住陣腳，寄希望於漢軍一部或多部耐不住性子，經不起挑釁，突然下場追攆，致使陣腳鬆動，防線變薄。

屆時，東胡王的主力就會呈錐形陣之勢，迅速穿透漢軍防線，不斷撕大裂口，最終全軍回歸草原。

漢軍用強弓硬弩對敢於挑釁的東胡騎兵進行反擊，但任其如何挑釁，並不主動出擊進行追趕。

東胡人的箭矢在漢軍的制式武器面前，一點便宜也占不到。幾輪試探下來，防線巋然不動，反倒是東胡游騎折了不少。

東胡王見漢軍不上當，心中焦躁，不由得率領親兵向陣前移動，以觀察漢軍陣勢，再尋突破之法。

東胡人也是死心眼，王到哪裏，九旄大纛就舉到哪裏，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威風倒是威風了，但這面大纛就是個活靶子。

端木伯御在望遠鏡中將東胡人的陣勢觀察了個清清楚楚，對東胡王的如意盤算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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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望遠鏡中看到了東胡王的九旄大纛在向前方移動，伯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他放下望遠鏡，大聲吼道：“白幕！八牛弩準備好了沒有？”

此次出征，帶了一百架八牛弩，也是駱駝馱過來的，不過八牛弩不像旋風炮一般，在駱駝身上就能發射。八牛弩需要組裝，更要建立高出地面的、根基穩固的發射陣地。

八牛弩本來也不是主動進攻型武器，而是防守型武器。但由於漢國過於強勢，至今都是進攻型作戰，所以八牛弩也被用作進攻型武器了。

白幕應聲上前：“依將軍吩咐，一百架八牛弩發射陣地早已構築完成，隨時待命！”

伯御指着前方問道：“大纛之下，當是東胡王。八牛弩射程可夠？”

白幕瞄準大纛，右臂舉平，大拇指豎直向上，閉上左眼睛觀測一番；然後又閉上右眼睛、睜開左眼睛再行觀測一番。

端木伯御一臉艷羨地看着白幕神乎其神的操作，直流口水。

在漢水軍校時，漢王親自示範了這種“拇指測距法”，然而大部分學員連基本算術都不會，更不用說通過三角、比例等方法來測量距離了。

漢水軍校中有一批小學員，從小就學習算術，他們能夠掌握此法，后被廣泛分配到各軍中，負責測量距離，輔佐八牛弩、唐炮等遠程攻擊武器射擊。

但在將軍一級的人當中，只有白幕能夠掌握此法，是故端木伯御特別羨慕。

白幕放下手指：“以大纛為標，彼方距我當在九百步左右，八牛弩射程可達。不過……”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將軍，八牛弩素無準頭，未必能射中目標。”

端木伯御命令道：“多調幾架，給老子轟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