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良禽擇木

慶載是卧底呀！他哪能讓秦國兩大勢力合二為一，共同收拾殘局呢？

所以當嬴國和右主然齊齊提出讓慶載前去談判，慶載稍作推辭，便大義凜然地欣然同意了，挑撥離間這種事，慶載特別在行。

不過慶載還是對秦公渠梁的果斷與清醒由衷佩服，能夠提出“兄終弟及”這一策略，達到緩和雙方矛盾、統一雙方陣線的目的，水平還是相當高的。

在雙方大戰之初，秦公渠梁一方一直是佔據優勢的。公子向沒有主見，全憑老將菌改一人左格右擋，才勉強進入對峙狀態。

而菌改又時時要提防漢國從背後入侵，是故公子向一方的實力捉襟見肘，對“兄終弟及”這一方案接受度很高。

那麼慶載去了，就不能讓這個方案成行。正好假借談判之機，使點絆子，出點壞，最好讓雙方再打個兩敗俱傷，才更適合漢王控制秦國。

慶載單車赴會，身邊都是當初入秦之時的親信。

半路之上，無當飛軍的信使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慶載的隊伍，並被引至慶載的車上秘密交談。

進入公子向控制的地盤，慶載一行人立即被嚴格搜身，在嚴密監視下，被帶到了公子向與菌改的面前。

公子向看到慶載進入殿內，立即跳將起來，氣咻咻地吼道：“當初藍田奪我兵權，便是此人作祟，來啊，將此亂臣賊子拉出去，亂刃分屍體！”

眾武士立即一擁而上，將數把鋒利的大戟架在了慶載的脖頸之上，武士們手上加勁，試圖將慶載壓趴在地上，給他一個下馬威。

慶載雖長於縱橫之術，但這位鬼谷門徒，那也是練過的。他丹田氣沉，雙腿扎穩，脖項一挺，仰天哈哈大笑。

老將菌改冷眼旁觀，等慶載笑畢，開口發問：“中大夫笑從何來？此等亂秦之計，殺之不冤！”

慶載止住笑聲：“我笑公子不識人才，更笑將軍不知大勢！”

公子向蹦起老高，親自從階上跳將下來，手中揮舞着寶劍，口中色厲內荏地吆喝着，一副得勢不饒人的樣子。

菌改看着公子向的做派，心中也是無奈，君上是咋看上這小子的，一點人君之象也沒有啊！

菌改攔住了喊打喊殺的公子向：“公子，且聽此人一言。”

公子向在菌改面前根本規規矩矩，畢竟這位可是雍城方面的實權派人物，自己還得時刻仰仗呢。

慶載道：“臣當日助渠梁公子上位，如將軍之輔佐公子向。無他，各為其主耳！”

菌改冷冷地道：“在渠梁公子處，中大夫自是人才；在向公子面前，中大夫當為敵人。”

慶載道：“所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敵我之間，不外如此。昔者管仲為公子糾之臣，公子小白用之，遂成霸業；由余者，流落蠻荒，秦穆公用之，遂霸西戎。用之得當，自為人才。”

菌改聽出了慶載的話外之音。管仲原是公子糾的近臣，被公子小白收服后，方才成就齊桓霸業；由余原是晉臣，后因罪流浪於戎狄之國，被秦穆公重用后，為其策劃了“霸西戎”之策。

慶載舉這兩個例子，難道……難道他要棄暗投明？！

菌改緩緩地舉手示意，武士們將架在慶載脖子上的長戟輕輕拿開。

菌改道：“中大夫此來，寧不為議和乎？”

慶載冷哼道：“故在下謂將軍不識大勢，如今秦國局勢生變，尚有和平可議乎？”

菌改聽了慶載一番高深莫測的話語，情知他這次來前來，並不是議和這麼簡單。對於這些足智多謀的高士，一定要給予足夠的尊重。

想到這裏，菌改向慶載躬身施禮道：“菌改武夫，不識先生，還請先生指教。”

慶載立於當場，仰頭看天，一言不發。

菌改想了想，又向公子向示意，公子向也有樣學樣地向菌改施禮：“向剛才有所唐突，先生見諒。先生若能為我所用，其賞必不低於櫟陽也。”

慶載於是就坡下驢，也向公子向、菌改還禮，化解了一場尷尬。

慶載請公子向屏退左右，然後一臉凝重地道：“慶載入秦，為輔佐明主，共成一番事業耳。故前期於渠梁公子駕前稱臣，所行所事，如跖犬吠堯，鄰女詈人，各為其主耳！”

菌改道：“中大夫此來，貌似不為渠梁啊！”

慶載道：“慶載觀渠梁公子繼位以來，秦國災禍頻生，先有向公子在雍城舉旗，後有虔公子於岐山叱吒，再有義渠戎奪甘泉而下。如此種種，均為上天示警，冥冥有示，渠梁公子無力治秦！”

慶載根本不稱嬴渠梁為“君上”，而是一口一個“渠梁公子”，這就非常說明問題了。

一段話說得公子向和菌改都心花怒放，你看看你看看，秦國之所以生出這麼多亂來，都是嬴渠梁無能為力，鎮不住這秦國江山啊！“

慶載繼續道：“義渠戎攻破櫟陽，贏梁公子竟然置滿城老秦於不顧，棄城而逃，此豈人君之所為哉？！”

話音未落，公子向與菌改齊聲驚呼：“櫟陽失守？”

慶載道：“是故我謂將軍不知大勢，櫟陽失守，如此大事，雍城方面竟然一無所知，如此後知后覺，焉能戰之不敗？”

菌改老臉臊紅，雍城方面情報工作做得確實太差勁了。

慶載道：“最令慶載所不齒者，櫟陽城破，尚有十萬老秦大軍列陣涇陽，渠梁公子竟然選擇投靠魏國，向魏侯屈膝求援。如今，櫟陽剛除義渠，又入魏狗，百姓十室九空，民怨如鼎水之沸！”

公子向和菌改又一次驚呼出聲，魏軍已然入境，秦國的形勢一下子就變得複雜起來。

菌改怒道：“右主然何在？豈敢擅啟鄭塞之門？”

儘管菌改與右主然不在同一陣營，但對他打開鄭所之塞，放魏軍入境一事還是非常痛心。多少年來，魏軍死攻不下的堡壘，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人從內部打開了。

慶載道：“渠梁公子在魏，縱右主然在彼，也無計可施啊！”

菌改眉頭緊鎖：“秦國亂象叢生，中大夫此來，有何良策？”

慶載道：“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渠梁公子引魏入秦，虔公子引義渠入魏，此等裏通外國之人，固非人主。慶載一腔忠義，豈肯空付？故此來雍城，為見明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