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以古論今
島津光久着實多慮了，剛剛改組的大明聯合艦隊正在進行第一次遠洋訓練，正好大明外相趙誠要出使倭國，他們順路護送而已。
真的就只是順路。
大明聯合艦隊此次造訪薩摩藩，是帶着和平使命的。
大明聯合艦隊停靠在鹿兒島港的外海，只有趙誠乘坐的客船靠港。
趙誠登岸后，島津光久在鹿兒島城天守閣設宴款待。
參加酒宴的人員眾多，魚龍混雜，自然不是談正事的好時機。
酒宴之後，趙誠帶着顏如蛟單獨見了島津光久，雙方在視野開闊的望樓品茶談話。
品了一口倭國的新茶，趙誠開門見山地說：“島津家主，關於德川家光欺壓薩摩藩一事，大明的皇帝陛下和宋王殿下已經知曉。”
“薩摩藩是大明在倭國的代言人，是大明最重要的貿易合作夥伴，大明不允許德川家光做這種破壞明倭關係的事情。”
“德川家光必須接受大明的懲罰！”
趙誠的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雖然之前就知道大明會為自己撐腰，但是這話從大明外相的口中親自說出來，那感覺又不一樣。
這一刻，島津光久就像一隻被大明收養的流浪狗。
但是兩國相交，島津光久還是保持了足夠的矜持，問道：“趙相打算怎麼應對幕府將軍的刁難？”
“我大明曆來奉行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外交策略。”
趙誠笑着說：“幕府將軍是倭國的幕府將軍，怎樣處置幕府將軍，那是倭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
趙誠說要處置幕府將軍，島津光久不由得一愣。
眾所周知，從鎌倉時代開始，倭國的大權全部由幕府將軍掌管。
說句不好聽的話，幕府將軍點頭，倭國的天皇才能成為天皇，倭國皇室跟一群吉娃娃一樣，除了一個天皇的頭銜，根本沒有任何實權。
在倭國，幕府將軍才是真正的倭國皇帝。
讓倭國的傀儡皇帝處置倭國的實權皇帝，這不是倒反天罡嗎？
島津光久很疑惑，趙誠以前是呂宋最傑出的外交官，熟悉各個邦交國的內政體系，他難道不知道倭國國內的權力架構是怎麼一回事？
他現在怎麼會有這麼不成熟的想法？
除非！
島津光久瞪大了眼睛，隱隱猜到趙誠想幹什麼了。
德川幕府不是不聽話嗎？那換一個幕府呢？
不待島津光久說話，趙誠開始講古：“島津家主，我聽說你們倭國都很喜歡大明羅先生寫的《三國演義》，不知道島津家主喜不喜歡？”
《三國演義》可是近幾年倭國最流行的小說，書中描寫的戰爭、權謀、政治都是倭國人喜歡的元素。
“我非常喜歡羅先生的書。”島津光久點點頭，他堂堂薩摩藩的藩主，怎麼可能不讀三國？
“曹操終身未做篡位之事，一直都是大漢的丞相。”
趙誠化身問題很多的小學老師，開始考校島津光久：“那島津家主知道，為什麼書中一直說曹操名為漢臣，實為漢賊嗎？”
這麼簡單的問題，島津家主張口就來：“因為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大漢皇室不敬，他雖然沒有篡位，但是他的兒子篡位了。”
“島津家主果然是熟讀過三國的。”
趙誠稱讚一句，笑着說：“島津家主，你不覺得倭國現在的情況和三國的情況很像嗎？”
“你難道不覺得德川家光和曹操很像嗎？”
“同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同樣是借皇室之名，打壓各路諸侯。”
“我聽說德川家光又削減了薩摩藩十萬石領地，他這樣做，有倭國皇帝的授權嗎？即使有倭國皇帝的授權，倭國皇帝是自願的嗎？”
“我很想問問島津家主，你島津家到底是倭國皇帝的諸侯，還是他德川家的諸侯，這倭國的皇帝莫非姓的德川不成？”
趙誠一番話讓島津光久心旌動搖，對啊！他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任由德川幕府欺凌和打壓。
島津家是倭國天皇冊封的諸侯，德川家光憑什麼不通過天皇就削減薩摩藩的領地。
這既不合法，又不合理。
當然，島津光久之前不是不考慮這些問題，而是不敢考慮這些問題，相對於薩摩藩來說，德川幕府一直是一個龐然大物。
德川家也不是小小的島津家惹得起的。
但是島津家現在有大明爸爸撐腰，還能怕了他一個小小的德川家不成。
看來傳言是真的，宋王殿下真的有意扶植島津家成為新一代倭國幕府。
想到自己也有機會建立幕府，成為倭國的幕府將軍，島津光久倒茶的手都有些抖。
執掌天下大權啊！這事換誰誰都抖。
同時島津光久也明白，宋王殿下的支持不是無償的，若是他真的靠宋王殿下扶植成為幕府將軍，他不知道要出賣多少薩摩藩的利益給大明。
不，當上幕府將軍后，島津光久出賣的恐怕不僅僅是薩摩藩的利益，而是整個倭國的利益。
想清楚利弊，島津光久壓抑住內心的狂喜，淡然道：“趙相有所不知道，我倭國自鎌倉時代開始，實際權力就掌握在幕府手中，這已經是倭國的傳統。”
島津光久的態度風輕雲淡，好像他對倭國的征夷大將軍一職一點也不感興趣。
殊不知，島津光久風輕雲淡、與世無爭的態度直接惹怒了趙誠。
你倒是風輕雲淡，歲月靜好，大明的軍火生意怎麼辦？
趙誠冷笑一聲，道：“傳統就一定是對的嗎？漢末董卓大權獨攬，對天子不敬，行廢立之事”
“面對強勢的董卓，我華夏諸侯並未害怕，十八路諸侯群起討伐，如今德川家挾天子以令諸侯，你們這些倭國的諸侯卻只知道自保。”
“怪不得倭國皇帝的大權會旁落，都是你們這些明哲保身的諸侯慣的。”
言罷，趙誠直接訓斥道：“島津家主，你真是枉費大明和宋王殿下的支持，如今你薩摩藩武備超前，財力雄厚，面對奸臣逆賊的時候，你卻只知道用財物保命。”
“實話告訴你，宋王殿下對你很失望。”
“我剛才說那些話，就是想看看你島津家主還有沒有血性，沒想到你竟然畏懼一個小小的德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