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惡名的用處
駱養性在三河島待了三天，期間主要是和呂宋軍情司主事王旺交流。
崇禎十七年三月初十，軍情司傳來消息，闖軍主力已至宣府，京郊出現闖軍前鋒部隊的旗號。
得知消息的駱養性立刻請辭，帶着呂宋軍情司的特殊使命重歸大明。
隨着駱養性上岸，關於呂宋王趙贏的傳言也在京津地區流傳開。
一開始的傳言無非是趙贏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大海盜，在南洋殺得人頭滾滾，人送外號趙剃頭。
人品方面，因趙贏先投鄭芝龍，后拜劉香義父，最後又成為顏氏的女婿，如此反覆無常，因此被冠上“三姓家奴”的美稱。
上一個得到這個美稱的人還是東漢末年的呂布。
流言比野火還傳得快，而且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趙贏喜食人心，每天都要殺幾十個人取心做菜。
還有人說趙贏得了一種怪病，一日不殺人就會頭疼欲裂。
還有人說趙贏和他麾下的海盜在南洋屠滅了無數小國，最喜歡用人頭堆成京觀，可謂兇殘至極。
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就跟這些人親眼所見似的。
以上每一種傳言都由呂宋軍情司暗探親口講述，大明錦衣衛推波助瀾。
短短一兩日，趙贏就被京津地區的百姓妖魔化，百姓打招呼的方式也短暫地從“吃了嗎？”變成“聽說了嗎？”。
得知崇禎皇帝可能會招趙贏進京勤王，京津地區的百姓夜不能寐，沿途的百姓連夜拖家帶口逃離，生怕被趙贏禍害。
這些傳言經過錦衣衛傳到崇禎皇帝的耳中，作為一個皇帝，他當然不會聽信這些無稽的傳言，同時他又在心中暗喜，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傢伙，應該不得民心吧！
這樣一想，崇禎皇帝覺得讓趙贏上岸勤王也不是不可。
駱養性回京之後立刻進宮面聖。
見到駱養性，崇禎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問：“太如，依你之見，趙贏可用否？”
崇禎皇帝現在很着急，闖軍還有三五日便會兵臨城下，呂宋軍隊是離京師最近的兵馬。
“可用！”
駱養性非常肯定地回答，並且給出三個理由。
其一，呂宋大多數官員士兵都是漢人或漢人後裔，人在呂宋，卻依舊有一顆衣錦還鄉的心，所以他們都願意為大明出力，博一個封妻蔭子，榮歸故里。
其二，呂宋國小國寡民，國力不足以支持趙贏逐鹿中原。
其三，趙贏在民間的名聲很差，不得人心。
打天下最重要的是什麼？最重要的不就是人心嗎？
聽完駱養性的回答，崇禎皇帝問：“趙贏在民間的傳言是否可信。”
“可信，但不可盡信。”駱養性道，“他的確嗜殺成性，在南洋的凶名赫赫，但是說他喜食人心等事，大多都是以訛傳訛罷了。”
“如此說來，此子倒是可用。”
崇禎皇帝點點頭，隨即又憂心道：“其他的條件朕都可以答應他，只是他想當大明的內閣首輔，這……”
崇禎皇帝的擔憂早就被趙贏預測了，所以他才會自毀名聲，同時教給了駱養性一整套說辭。
駱養性道：“陛下，依臣之見，即使陛下讓趙贏坐這個位置，他也坐不穩。”
崇禎皇帝問：“此話怎講？”
駱養性貼心地分析道：“趙贏出身草根，只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成了呂宋國王，他不懂大明的為官之道，內閣首輔乃是我大明百官之首，學識、人脈、名望缺一不可，而這些趙贏一樣都不佔，他當首輔，恐怕政令都不出了京師，所以他當不長久。”
“可是他麾下還有一群虎狼之兵啊！”崇禎皇帝當然明白這些道理，他擔心的是趙贏以外御內。
槍杆子裏面出政權的道理崇禎皇帝還是懂的。
“此事陛下也不必擔心。”駱養性道，“呂宋甲兵不過萬餘人，此次隨趙贏北上的人馬不過五千，闖賊勢大，趙贏想擊退闖軍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屆時平西伯和王總督的兵馬也該到京師了。”
話說到這裏，崇禎皇帝明白了駱養性的意思，先借趙贏的兵馬抵禦闖賊，解眼前之危，事成之後，若是趙贏懂事，朝廷自然會給他應得的體面，若是他還敢提出非分要求，那朝廷只好卸磨殺驢。
崇禎皇帝的祖輩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情。
沉吟片刻，崇禎皇帝下了決斷，對一直侍候在身邊的王承恩道：“大伴，擬旨，冊封呂宋王為我大明宋王，封地呂宋，總督呂宋軍事民政，召宋王進京勤王，下旨賜婚，坤興公主下嫁宋王，為宋王正妃，最後……”
頓了頓，崇禎皇帝繼續道：“賜趙贏進士出身，領武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總領內閣。”
說完自己的意思，崇禎皇帝低聲對王承恩道：“大伴，你私下去給周家說說，此事是朕失言了，待此事塵埃落定，朕自有補償。”
隨後，崇禎皇帝又對駱養性道：“太如此行不僅為朕窺探了呂宋王的虛實，又獻計獻策，辛苦了！”
“忠於王事，不敢言苦，微臣惶恐。”
駱養性一副惶恐的模樣，其實心裏卻在感慨趙贏料事如神，因為對崇禎皇帝這些話都是趙贏教給他的。
“朕有功必賞。”崇禎皇帝道，“大伴，擬旨，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忠心任事，升任五軍都督府左都督，仍領錦衣衛，晉太子太保銜。”
聽見崇禎皇帝的封賞，駱養性驚了，心想趙贏莫怕不是一個預言家，自己還真達到了前輩陸炳的高度。
在駱養性離開三河島的時候，趙贏曾對他說，如今崇禎皇帝身邊差一個能說話、能辦事、敢辦事的臣子，只要駱養性按計劃行事，敢說敢幹，三公之位，唾手可得。
駱養性依計而行，果然得到了三公之位。
他連忙對崇禎皇帝行大禮，表忠心道：“微臣謝陛下恩賜，微臣今後必定實心任事，為陛下分憂，為大明分憂。”
“平身、平身！”
崇禎皇帝揮手讓駱養性起來，他現在恢復了一些信心，臉上也有了些笑意，他和煦地對駱養性說：“太如，你我君臣相知，不必如此。”
崇禎皇帝如此恩遇，倒是讓駱養性惶恐起來。
皇帝陛下真以為他能拿捏智多近乎妖的呂宋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