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文
看着阿豪,我明白了。
感情這小白臉是在跟我玩兒招。
出了事等我先上,他在後面做和事佬當好人,既能安撫客戶,還能噁心打壓我。
狗東西!
擱幾年前我剛進會所那會兒,說不定還真能被他唬住。
但現在……他還差點。
雖然心裏不爽,但胖子畢竟是客人,客人在這裏,我強忍着沒對阿豪發作,仍舊滿臉笑意:
“張總,打斷您的雅興,我們會所實在抱歉。
為表誠意,今晚您的消費,一律八折。另外我再給您免費更換一個豪華包廂,叫兩個媽咪過來,小姐任您挑選。”
我直接略過阿豪,沖胖子開口。
“艹,老子差那點錢嗎?”
這話一出,胖子炸毛。他將手中毛巾拍在茶几上,一口黃牙暴露,口臭亂飛。
身後,三個壯漢再度圍住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弄我的態勢。
“您誤會了。”我不動聲色挪開右腳,擺出一個可攻可守的步子。
“這點小錢對張總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主要還是我們的一點歉意,還望張總海涵。”
我從十九歲進會所到現在,什麼風浪沒經歷過,親眼見過被客人用啤酒瓶爆頭的經理都有一手之數了。
為了防止自己也吃悶虧,必須提防着。
“這事要算了,也簡單。其他的小姐婊子老子不要,你把那姑娘叫回來,老子只要她。”
胖子根本不買賬,伸手拿過他的小皮包,從裏面掏出三疊厚厚的錢幣拍在茶几上,目測三萬。
“都是賣的,這個數該夠了吧。”
阿豪還是不說話,反倒是側着身子一邊向著胖子,一邊看着我,頗有一種跟他是同夥的感覺。
我深吸一口氣,心裏暗道麻煩。
胖子是本地的一個富商,房地產起家,產業不少,跟小老闆也熟,屬於那種盡量不要得罪的類型。
像他這種暴發戶,足夠有錢后,剩下的就是滿足下半身需求了。此刻他精蟲上腦,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今晚的事情,若想要平息了事,多半是要把那個名叫小文的姑娘叫過來。
但真要那樣做了,不說大老闆那裏過不去,我自己也無法接受。
捫心自問,我雖不算是什麼好人,但也不至於為非作歹,逼良為娼,危害社會不是?
“張總,上次您在包廂上馬,屬於你情我願,既然已經發生,也就沒必要深究。
可這次,張總,小文可不是小姐,她不願意的事,您若是非要用強,那可就是犯罪了。”
我向前跨出一步,遞過一支香煙。
“張總,文明社會,您肯定也不想犯罪吧?”
聽我說完,胖子緩慢直起腰來,眼神滿是殺氣。
身後,三個壯漢迅速動手,一左一右將我拿住。包廂內立刻安靜,只剩樓道遠遠傳出斷斷續續的歌吼。
我沒做反抗,頂着胖子的眼神跟他對視。
許久,胖子突然一笑。
“孫強倒是收了一個不錯的手下。”
他拍拍手,起身向包廂外走去,按住我的三人同時鬆手。
我輕噓一口氣,明白今晚的衝突算是解決了。
轉過身,半隻腳還未跨出包廂大門,只覺背後呼呼風聲。
回頭,三個壯漢一人拎着一個啤酒瓶向我砸來,離我額頭不過半米,已是避無可避。
情急之下,我只得伸出雙臂格擋,肘部發力,將一左一右的攻擊擋下。
啪!
酒瓶爆裂聲自頭頂炸開,我被中間的壯漢砸中了。
艹!
我瞬間大怒,真他媽的倒了血霉,竟然被這種東西傷了,還是爆頭!
忍着疼痛,我抬起膝蓋頂向中間那人,他壯碩的身軀立刻后飛,摔在沙發上又滾落在地。
剩餘兩人揮着拳頭再度打向我,被我一擋一躲,兩個肘擊將其撞倒。
直到這時,包廂外的小弟才衝進來,手裏握着棍子,一窩蜂撲向三個壯漢。
摸了摸頭頂疼痛位置,血將指尖染得透紅。
我深吸一口氣,反手關了包廂門。
罪魁禍首的胖子早已不見蹤影,阿豪那小白臉想必是跟着舔着,當狗去了。
“楊哥,你沒事吧。”
小弟替我攔住電梯,眼神止不住地瞟我頭頂。
“我去包紮下。”
我沒好氣地回了句,捂着腦袋直奔醫院。
……
處理完畢后,我坐在醫療室休息。
迷迷糊糊中,身旁漸漸飄來一陣淡淡的香風,是屬於洗衣液殘留的薰衣草味。
“徐,徐經理。”
略顯緊張和怯意的聲音隨即傳來。
我回過頭,身旁正站着一個身穿護士服的姑娘,眉眼彎彎,五官很耐看。白色燈光打在她臉蛋上,泛着濃濃的奶昔色澤。
“你是?”
我瞅了好一會兒,只覺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是我,蕭文。”
姑娘托着胸牌自我介紹,見我還是沒反應,四下環顧一眼,低下身子靠近我悄悄開口。
“我是小文。”
小文!
一聽這名字,我立刻記起來了,難怪看着面熟,她就是剛剛在601包廂被胖子用強的那個服務員。
“你在這裏上班?”
看着她胸牌上大大的實習護士四個字,我不禁問道。我知道她在我們會所是兼職的,只是沒想到她正式工作是在醫院。
蕭文點點頭,眼神轉移到了我頭頂,此刻的我戴着彈力網帽,網帽內墊着厚厚紗布。雖然自己看不見,但能猜到,外觀肯定很滑稽。
一想到這裏,心裏不禁又對那死胖子咒罵一番,祝他生兒子沒屁眼。
“你頭皮受傷,傷口結痂之前一定不要沾水,也不能喝酒。
當然,也要定時換藥。”
蕭文輕聲細語地叮囑着,或許是職業習慣,她說注意事項的時候很認真。
我斜着目光看着她,對一般人而言,從下往上的視角是絕對的死亡角度。
但蕭文卻沒有這一說,尤其是她細嫩白皙的脖頸格外吸睛,臉頰兩側的微小絨毛也被燈光細細刻畫。
或許是來來回回忙活的緣故,她耳朵有些微紅。
蕭文檢查一陣,發現我正盯着她,微紅的耳朵立刻透紅,連帶着脖子也一併紅了。
“徐,徐經理,今晚的事情,謝謝你。”
她趕緊轉移話題,眼神撲閃。
好一個清純羞怯、楚楚動人,難怪閱人無數的胖子在明知壞規矩的情況下也要對她動手。
我敢打包票,她要是放開一點陪陪客人,一月的收入絕對超過她做護士一年的薪資。
想到此處,我趕緊拋掉腦海中這齷齪念頭,暗罵自己禽獸。
“沒事。”
我擺擺手,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剛起身,腳下一軟,又跌坐了回去,一旁的蕭文連忙伸出雙手扶住我。
“我,我送你回去吧。”
她面色稍顯猶豫,明顯是硬着頭皮說完這句話。
看着她的模樣,我樂了,故意逗她一句:“你不怕我是壞人?”
“你不是,你……。”
她欲言又止,短暫停頓后把凳子上的葯遞給我:“我今晚醫院也請假了,看着他們忙不過來才幫忙的,我去換個衣服。
你等我會兒。”
蕭文動作很快,五分鐘不到再度返回。
褪去護士服的她,穿着稍顯寬鬆的淺色牛仔褲,搭配長袖毛衣,很襯身材。
鬼使神差的,我就被她扶了起來。
感受着手臂攙扶間的柔軟,我心裏感慨,自己不知道多久沒碰上這種姑娘了,清純善良。
“你明天先休息吧,緩一緩再去。”
我忍不住開口,說完又立刻覺得不妥,名義上來說她可不歸我管,我自然也沒有給她隨意放假的權利。
“我辭職了。”
蕭文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見我神色詫異,她又補充道:
“本來以為在那裏能快速掙到錢,卻沒想到錢沒掙到,還那麼危險。我想,有些不適合我。”
她說得還是很小聲,似乎怕別人聽見。我明白她的顧慮,在我們這種城市裏,觀念還是相對落後的。
若是外人知道一個女孩子在會所這些地方工作,還是兼職,多半是會有些別的眼神。
“辭了也好。”
不知為何,我莫名鬆了一口氣:“還是你現在的工作適合你。”
“嗯。”
蕭文附和回答,神色卻有些惆悵。
“醫生!醫生!”
走廊,喊聲響起,由遠及近。片刻,一群人魚貫湧入。
正中央,有三人哀嚎不已。
我側眼掃過,心裏直呼倒霉,那三人正是在包廂被我關上門,讓小弟暴揍的那三個壯漢。
他媽的!
我趕緊拽着還沒反應過來的蕭文背過身子,側着讓出路來,盡量不讓那群人看見我倆長相。
只是,事不遂願,儘管我很小心,但他們經過時,還是有一人認出了我。
“是那小子!兄弟們,抓住他!”
那人伸手指着我大喊,圍住他的混混還沒反應過來。他又喊道:“他就是皇家會所打我的那小子。”
這下,他身邊七八個人全動了,一窩蜂地沖向我。
跑!
受傷狀態下,我哪敢有半分遲疑,鑽進走廊撒丫子狂奔,七拐八拐衝出了急診大樓。
這一番折騰,腦袋又開始隱隱犯疼,估計是傷口崩裂了。還沒喘幾口氣,身後腳步聲噠噠作響。
艹!這幫狗崽子追的真快。
我暗罵一句,正要再度開溜,身後呼聲傳來:“徐經,徐經理。”
回頭,蕭文正一手捂着肚子,氣喘吁吁。
我愣了,這姑娘怎麼追了上來。她不用跑的啊,這裏可是她工作的醫院,誰敢動她?
後方,剛追我的幾人再度露頭。
來不及多說,我拉着蕭文,轉頭又跑。
我腦袋受了傷,蕭文又是個女孩子,速度自然不快。不多時就被死死盯住,眼見是甩不掉了。
“徐經理,這,這邊。”
轉過一處樓角,蕭文拉住我,拐進了一條狹窄的漆黑巷子。我側着身子率先鑽進去,屏住呼吸聽着動靜。
許久,昏暗路燈下,小混混罵罵咧咧走遠。
呼!
我長吁一口氣。娘的,要是擱平時,好歹也得將這些混混海扁一頓,現在卻落得個虎落平陽被犬欺。
正要往出去,卻發現巷子太小,自己被卡住了。蕭文又跟在身後擋住退路,進退兩難。
掙扎間,蕭文也發現了困境,她試着往後退,好幾次都沒成功,漸漸地,氣息也變得粗獷。
雖然我看不清,但能聽出她有些急了。
“蕭文,你側着身子走。”
我忍不住提醒,這姑娘腦袋裏面裝的是啥?這麼窄的巷子還要正着往回退?
傻的么。
“奧,哦!”
蕭文支吾作答,她轉過身,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扯我皮帶。
探下手去摸,是一條線,這才恍然大悟。應該是蕭文的毛衣被掛壞了,一根毛線結實地纏住了我。
隨着蕭文動作繼續,我愈發被向她那裏拉扯。
“蕭文,你毛衣纏住我了,別退太快。”我開口提醒,伸手去解線的同時,側着身子快速靠近她。
蕭文沒說什麼,默默停下。直到我觸及她臂膀時,她才重新向外挪去。
興許是黑暗中的寂靜所致,我感覺挪動了很久,卻還是在巷子深處。
“醫院怎麼這麼安靜。”
我禁不住開口,打破兩人尷尬的沉默。
“今天是周六,大部分人休息,現在又快到十二點了。”
蕭文腳下步子不停,聲音很小,她興許是有些怕黑,挪動過程中離我越來越近,到後來幾乎是我推着她在往前走。
眼瞅着快要出巷口了,巷子深處突然哐當一聲,腳下一抹溫熱襲過。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