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愛的人真的是你愛的人嗎？前篇

每個學校里都流傳着自己特有的怪談，比如我們學校就有體育館深夜裏戰士亡靈的軍歌；人工湖裏自殺身亡的研究生女鬼；生物實驗室里半夜會動的人體模型；女生宿舍404室里床下的長發女鬼。事實上我入學以後都有去過這些地方，但並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啊！女生宿舍我沒進去過，看來是沒法驗證了。我在這裏糾正一個刻板印象：大家可能都認為只要有了陰陽眼就能在大白天隨處看到有靈體或者鬼魂跟在人背後飛來飛去，或者大半夜一定就會看到怪物出沒或者靈異現象。怎麼說呢，這種事情和戀愛是一樣的要看緣分。雖然我不是什麼靈異學專家，但是和它們打交道這麼多年也總結了一些經驗：靈魂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的話就是人死後轉化成另一種能量存在的體現，它們有強有弱是一種類似於電波的能量形態，所以不是所有靈魂都能被看到的。我能看到的都是和我有一定關係或者由於我的行為與之產生某種關係的靈魂，還有就是能量很強或者他們想讓你看到時主動連接的情況下才能看得到。理論實在是不好解釋其中的玄機，我就舉一個我在學校認識的鬼魂的例子，是的我們認識而且很熟。

在此我來糾正第二個刻板印象：在校園怪談里大家總是認為鬼魂會被困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比如跳湖自殺的就只能出現在湖邊；弔死在教室里的就只能出現在這個教室里，又或者絕大多數的怪談發生時間都是在夜晚。然而實際上有些鬼魂在一定範圍內擁有的自由度遠遠超越人類，硬是要比喻的話就像是人類得到了進化，不需要去想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能在任何時間移動到任何他能夠移動到的地方。

我初次看到他是我入學第一次去食堂。一開始我以為我看錯了，因為很少有鬼魂會來這種人多嘈雜的地方，原因是人多的地方能量場比較混亂容易對鬼魂產生影響。但是他看起來好像很習慣這種場合，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做出吃東西的動作看上去好像是在吃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信念我低頭吃飯不去看他，由於沒有細看第一印象中只記得他瘦弱纖細，更多的是好奇他為什麼來這裏假裝吃飯。之後的幾天裏我還遇到他在圖書館假裝讀書；在體育場假裝跑步；在自習室假裝自習；居然還遇到他在男浴池假裝洗澡（鬼魂形態可以隨意變換，在浴池裏可以變成不穿衣服的樣子）。我從沒有見過如此“勤奮又自律”鬼魂，而他最有規律的事情就是每一節歷史學課都會來聽老秦講課。

歷史學是我的選修課，我會選擇歷史學的原因主要是這科和我的主修專業有關係，而且選的人不多容易過。聽學長說教歷史的老秦為人和善極好說話，編個理由請假逃課全批准，期末考試來參加了基本上就通過，是全校有名的“大善人”，而且據說他職場關係也擺弄得明明白白，風評、人緣都很好，年年得優秀教師，家裏妻賢子孝好一個為人師表的典範。他每次來聽老秦的課總是坐在最後一排的同一個位置，眼睛寸步不離地盯着老秦看，老秦走到哪兒眼神就跟到哪兒。你可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種瘮人的直勾勾地看，而是深情的、充滿特殊情感的看。可能是我觀察他太入神，他發現了我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我下意識地急忙回過頭。可又一想觀察他這麼長時間他也不是害人的那種鬼魂，人家對我微笑我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隨即我將頭轉向他還了一個微笑。我的好奇心終於戰勝了我置身事外的理性，我決定和他接觸弄清楚他為什麼留在校園裏做這些他本已經不需要再做的事。下課後我走到他身邊用很小的聲音說我們去樓頂聊聊。

我邊走邊注意周圍的人，小心翼翼地上到樓頂他已經在那裏等我了。我慢慢地走向他，同時第一次近距離仔細地看清了他的長相。他的頭髮比一般男生略長，發質很柔順，有風吹過的時候就會翩翩起舞。細眉細眼鼻樑很高，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顎有些瓜子臉，整體感覺很清秀像是女孩子。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是很消瘦，好像一個熱情的抱就能碎掉的感覺。

“你終於和我說話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食堂吧。”他首先開口說話。

“是的，你注意到我能看到你啦？”我驚訝地問道。

“當然，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能看到我的人，所以我馬上就發現你了。”他笑着說，好像很高興有人能看到他。

“不好意思這麼久才和你說話，能看到你們在常人眼裏不是什麼正常事，所以我……你能理解的對吧。”我向他解釋道。

“當然，我本來以為你會害怕我，但你好像已經習慣看到我這類的東西了。”

“開始時有一點害怕的，不過這些日子看你又是吃飯又是洗澡，好像人一樣過日子也就不怕了。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說錯話了你原本也是人的。”

“沒關係，我的確已經死了不再是人了你不用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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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嗯，我是歷史系的研究生，我很喜歡大學生活所以死後也不願意離開，在這裏像活着時一樣繼續過着校園生活。”我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每天在校園裏做這些事情，至於他的死因現在還不太方便問。

“對了還未請教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檀頌雲。不嫌棄的話以後我們可以多說說話，我這裏可有不少有用的內幕消息。”他主動報上了姓名。

“我叫金廣願，以後請學長多多指教。”就這樣我進大學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是個鬼。

從此我們就經常在歷史學課後一起聊天，他給我說我來學校之前的事情，我給他講學校以外發生的事情。也是這時開始我就沒再交到其他朋友，因為學校里開始瘋傳有個剛入學的大一新生精神可能受過刺激，總是對着空氣非常開心的說話，有時還會不明原因地哈哈大笑起來。為了不影響我的正常生活我們決定只在沒有其他人的地方說話。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密友，但我沒有詢問檀頌雲的死因，我怕知道之後我們的關係會有所變化，而且這種事情應該是他自己想和我說的時候才說的。這天我們經過教員辦公樓，我看到檀頌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帶着一絲彷徨和恐懼，“差不多快吃晚飯了，我們去食堂吧。”我有意想帶他離開，誰知他站在辦公樓門前的空地上一動不動，過了許久他慢慢地轉向我用毫無頓挫的語氣說：“我就是在這裏摔死的。”此時我看到了他臉上的哀傷。我們來到辦公樓的樓頂他給我講了他生前的故事。

十五年前檀頌雲考進我們學校的歷史系，很多人讀歷史系是因為分數低好進，或者是想進的專業沒進去調劑過來的，大多在考研的時候會選擇其他專業。而檀頌雲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真的很喜歡歷史才學歷史專業的。當時老秦就是他的班主任，那時老秦還沒結婚，年輕有為、意氣風發，專業紮實講課也生動有趣，很多人都很仰慕他視他為偶像，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檀頌雲。出於熱愛檀頌雲的成績非常突出，成為了老秦的重點培養對象，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近，除了探討學術問題還會聊彼此的感悟和理想，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檀頌雲本科畢業后選擇了老秦做導師繼續讀研，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有時研究問題時間太晚，檀頌雲就住在老秦的宿舍里。說到這裏檀頌雲停了下來，我感覺到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讓他難以啟齒便說道：“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可以不用說。”他望向天空欣然地笑了一下說道：“我都已經是死人了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說完他繼續講他和老秦的故事。一天夜裏兩個人聊到忘記了時間，回過神來一看錶已經夜裏十一點多，研究生宿舍早就關門了。和平常一樣檀頌雲住在了老秦的宿舍里。老秦總是讓檀頌雲睡他的床，而他自己睡準備好的摺疊床。兩人剛剛躺下外面就開始下起雨來，討論問題的興奮加上淅淅瀝瀝的雨聲讓檀頌雲難以入眠，他還在想不知老秦睡著了沒有，就在此時他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是老秦。老秦那溫柔寬大的雙手將他擁入結實厚重的胸膛。檀頌雲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認為自己對老秦是敬仰、是尊敬而非愛慕之情，而且他們是師生，是同為男性的知己。檀頌雲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同性的傾向，因為他從沒有對男性感興趣過。但就在老秦的嘴唇觸碰到自己的耳朵的瞬間，他確信了：他愛老秦。他轉過身和老秦擁吻在一起伴隨着雨聲度過了他此生第一個激情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