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學會

李曉陽尋到了高中畢業時留存的通訊錄，隨即翻找出班主任范老師的電話號碼，並撥了過去。范老師接到電話后，頗感驚訝，畢竟這麼多年來，極少有學生給他致電。李曉陽言簡意賅地向范老師表明了自己的意圖，提及希望組織一場同學會，也希望老師能夠參與其中。關於同學會的費用，將採用AA制的方式，每人湊50元。若費用不夠，自己會承擔剩餘部分；若費用有剩餘，則按人頭退還。范老師回應道：“很高興你們舉辦這樣的同學會，很有意義！我一定會參加。不過最近課程繁忙，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呢？”

李曉陽思忖片刻后，說道：“那就定在八月十四晚上吧，這樣還有兩天的組織時間，也希望范老師能夠幫忙聯繫一部分同學。”

范老師說：“雖然你們已經離校六年了，但是咱們這個班的家長QQ群還在，你可以在家長群里發通知就行。”

李曉陽疑惑地問：“我們班還有家長群嗎？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

范老師回答道：“是的，雖然有一部分家長確實退了群，但大部分都還在。你回去找你的父母，他們都在群裏面，用他們的QQ就可以在群里發通知。”

李曉陽找到父親，說道：“爸，我想用您的手機在咱們04屆313班家長群中發信息組織同學會。”

父親面露詫異之色，說道：“你們都已經分別六年多了，相互之間也沒有什麼聯繫，哪還有什麼情義可言啊？組織這個有什麼用呢？”

李曉陽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大部分都已經參加工作了，相互之間重新聯繫一下，說不定以後在工作中能相互促進，有所幫助呢。除此之外，我在工作中遇到一些事，看看同學中有沒有從事相關方面的，也許能獲得幫助。”

李父聽后沒再多說什麼，便將手機遞給了李曉陽。隨後，李曉陽在04屆313班家長群中發佈了關於召開同學會的公告，並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李曉陽跟家裏打過招呼后，便騎着電車出門了。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飯店來組織這場活動。

他心裏很清楚，班裏雖然有將近80名學生，但參加工作后，很多同學可能都在外地，回不來。即便到了國慶節，回家探親的也只是少數。為了方便大家交談，他需要選擇一個有婚宴廳的飯店。粗略一算，大概需要六桌左右。

他在街上找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在學校附近發現了一家專門做婚宴的飯莊“鴻源飯莊”。他覺得這個地方有很多優點，一來距離學校比較近，方便范老師前來；二來這裏的飯菜味道不錯，價格也比較划算；三來在這裏抬頭就能看到母校，能讓同學們更方便地打開話題，回憶往昔的美好時光。

然而，在跟老闆訂飯的時候，李曉陽卻遇到了難題，因為具體會有多少人、多少桌還沒有明確的數字，飯店也沒辦法提前準備飯菜。

李曉陽跟老闆說明了事情的情況后，決定按預算的六桌來算，如果人數增加了，臨時炒菜也來得及。

訂好飯店后，他又給班主任范老師打了個電話，彙報了飯店的預訂情況。范老師說道：“你直接把飯菜安排好得了，不然到時候眾口難調也是個麻煩事。”

於是，李曉陽又返回飯店，將飯菜的事情提前跟老闆溝通好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曉陽匆忙趕到花店，買了一束玫瑰花，打算去接鄒子琪下班。

當他來到縣財政局時，卻發現鄒子琪的表情很不愉快，她對李曉陽說：“以後不要送花了，這樣影響不好。”

李曉陽尷尬至極。

李曉陽陪着鄒子琪推着自行車，一邊走一邊聊。他向鄒子琪詳細地講述了同學聚會的安排，同時也希望她能把自己能夠聯繫上的同學再通知一遍。鄒子琪自然滿口答應。

在這一路上，兩人不停地說著話。李曉陽斷斷續續地講了自己在巨石村扶貧的一些事情。然而，鄒子琪似乎不太感興趣，她更希望李曉陽能調回魯省。李曉陽只好安慰她，說會想辦法。但鄒子琪心裏也清楚，憑他們現有的人脈關係，恐怕很難做到跨省調動。

把鄒子琪送回家后，兩人依依不捨地道別，李曉陽這才騎上電車返回家裏。

看了看父親的手機上的家長QQ群，李曉陽發現回應的人寥寥無幾。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翻出當時的通訊錄，找到幾個同學的電話，請求他們幫忙發動宣傳，多聯繫幾個同學。

在與同學們的聯繫中，李曉陽了解到，他們這一屆學生，混得都還不錯。其中有七成的人都在體制內，有的在行政單位，有的在事業單位，還有一部分在國企。這裏面有公務員，有事業編，有公益崗位，甚至還有勞務派遣和臨時工。當然，也有一部分已經出去打工了，沒有打聽到他們的消息。

魯省就是這樣的社會環境，所有人都以進入體制內為榮，覺得這是光宗耀祖的好職業。如果從事個體戶或經商，就會被別人瞧不起。李曉陽自己從小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長大，雖然他對此感到很無奈，但也確實沒有什麼辦法。

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四的下午。作為同學會的組織者，李曉陽首先趕到了鄒子琪家，沒想到另一個同學李慧玲也在，她是鄒子琪的閨蜜。

李曉陽與她們客套了幾句，便說應該早點到飯店去。於是，他們一同離開了鄒子琪的家，前往“鴻源飯莊”。

飯店的老闆按照約定，對場地進行了簡單的佈置。在大廳的牆上，懸挂着寫有“蒙陽縣三中04屆313班同學會”的條幅，吧枱上還放着一個用酒盒子做的“收款箱”。大堂里還飄着一些花花綠綠的氣球，佈置得有模有樣，熱熱鬧鬧的，很有氣氛。

李曉陽將鄒子琪和李慧玲安排到座位上后，讓鄒子琪幫忙給自己和班主任范老師留個座位，然後他走到飯店門外準備迎接其他同學。

同學們陸續到來，李曉陽像個迎賓一樣在外面客氣地與同學們打招呼。有的只是點頭示意就進去了，有的則很熱情地與他握手寒暄，還有的與他勾肩搭背，顯得異常親切。

隨着天色漸漸暗下來，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半了，而且來了一批同學。李曉陽覺得應該提前跟班主任范老師溝通一下，於是他掏出手機給范老師打過去，告訴范老師同學們差不多都到了，請范老師早點做準備。范老師爽快地回應道：“我現在已經剛剛下班，正往這邊趕，馬上就到了。”話音剛落，李曉陽遠遠地看到馬路對面的范老師走了過來，他趕緊迎上去，一邊感謝范老師，一邊客氣地把范老師請進了飯店，帶到了預留的主位上。

此時，飯店的大廳里已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李曉陽見此情形，便不再去門口迎賓，而是走到後堂通知飯店把準備好的瓜子、水果、茶水端上來。

同學們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相互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關係好的或是關係差的，在這個時候都沒有了界限。大家坐到一塊兒，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有的回憶着上學時的趣事，有的講述着自己步入社會後的見聞，有的分享着自己遇到的困難。所有的同學都在努力拓展人脈，相互交流着，索取着聯繫方式。

同學們聊得唾沫橫飛，時間在不經意間流逝，很快就到了六點半。在此期間，李曉陽一直關注着門口，發現有十幾分鐘都沒有學生進來了，他心想，該來的應該都來了，其他沒來的可能確實是來不了了。

於是，他站起身來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只坐了五桌還沒坐滿。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上菜了，不然拖得太久也不好。於是，他走到后廚，通知飯店老闆可以上菜了。

李曉陽所訂的飯菜並沒有事先去徵求任何人的意見，不過在這個時候，其實也沒有人會在意吃的是什麼，就跟吃婚宴差不多，反正端上來什麼就吃什麼。

當熱菜上桌后，李曉陽站起來說道：“今天大家能聚在一起實在難得，畢竟已經六年過去了，我們很多人現在都天各一方。今天能有幸歡聚一堂，下面請咱們的班主任范老師再給大家說幾句。”

范老師經驗豐富，對於這樣的聚會他參加過不少。於是，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環視一周后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看到大家都事業有成，容光煥發，身體康健，我由衷地感到高興。時隔六年再次見到你們，我內心也十分激動。我們今天的這個聚會，既是一次重溫舊情的聚會，也是一次增進合作的聚會。希望你們通過今天的聚會，能夠團結起來，相互扶持，相互幫助，一起走向更加燦爛的明天！好了，咱們也不多說了，開吃吧，邊吃邊聊。”

到了這個年紀的學生們，大多已經工作，有了一定的社會閱歷，也更諳於世故了。他們一個個拿着酒向范老師敬酒，同時也相互誇讚、相互慶賀，打聽着彼此的現狀。不少人都好面子，都渴望自己是最出色的那個，能被人羨慕和敬重。

酒過三巡，菜已嘗過五味，范老師站了起來說道：“同學們，先安靜一下，聽我講句話。在席間，我聽到同學們都在互相告知自己現在的工作，可卻沒人跟我提及呢。哎呀，我真是覺得有些尷尬呀！”同學們一聽，都哄堂大笑。“那這樣吧，我建議咱們所有同學都簡要介紹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這樣也省得你們到處去打聽了，不是挺好嘛。”所有同學自然是紛紛點頭稱是。

李曉陽看到還有這個安排，連忙跟老闆要了話筒，開啟音響，隨後把話筒遞給了范老師。

范老師講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就從我身邊的這位開始吧啊，首先是鄒子琪，你來說說。”

鄒子琪聽到老師點了自己的名，隨即站了起來說道：“各位同學好呀，我現在在縣財政局的預算科上班，主要負責協助領導們對各個單位的預算進行審核，還要做好全縣財政預算編製的監督工作，以及款項撥付進度的監管任務。”

緊接其後，李慧玲站了起來說道：“嗨，大家好！我現在在稅務局上班，我就是櫃枱那兒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主要負責發票的申領工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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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馬慧娟也開口說道：“各位好，我現在在縣府辦工作，主要負責機要文件的管理喲。”

李曉陽注意到大家傳遞話筒有些不便，於是他拿着話筒，一個一個地挨着遞給大家。

周立濤：“大家好，我現在在公安局交警大隊工作，大家車輛平時要是有什麼違章之類的可以找我。”

“大家好，我是畢力賢，我目前在紀委工作，不過希望大家別找我呀！哈哈。”同學們聽了都哈哈大笑。

“大家好，我叫馬清波，現在在交通局路政科工作呢。”

“大家好，我叫李海波，我也在交通局，是在綜合執法隊，大家以後貨車貨運方面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

“大家好，我叫李艷科，我現在經營了一家農場，主要種些蔬菜，大家要是需要新鮮蔬菜的話儘管找我哈。”

“我叫李艷杏，目前呢，在北京的一個服裝廠做設計工作。”

……

最後同學們都介紹完畢，李曉陽開口道：“大家好，我現在其實可以說是個農民啦。我的關係在冀省西山縣工商聯，不過現在被派到了西山村駐村工作隊帶隊，平時主要就是整理整理資料，幫農民乾乾農活，種種地之類的。”

在場的人各個都是人精，而且在蒙陽縣，大家對行政事務很是熱衷。一部分人不了解內情，純粹是外行看個熱鬧，看到李曉陽被安排到村裡工作，就幸災樂禍；但也有明白其中門道的，知道要想做扶貧工作組的組長，至少得是副科級幹部，或者起碼要有副科級待遇才行。看到李曉陽這個年紀就有副科級待遇，在同學當中算是比較罕見的了，而且現在就開始積累基層工作經驗，他以後的前途應該是很被看好的。

最後就是合影環節，曲終人散。

最後，李曉陽把捐款箱裏的錢拿出來跟飯店老闆結了賬，發現還差三百塊錢，他便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三百塊錢補上了。

李曉陽和鄒子琪送走了所有的同學和老師后，準備送鄒子琪回家。

這時，李慧玲眼珠一轉，問李曉陽：“李曉陽啊，你什麼時候能考回咱們蒙陽縣呀？你看咱們家子琪都二十四歲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呀？總不能讓子琪一直等着你吧？我可聽說了，咱們公務員是有任職規定的，新入職的不滿三年是不可能調動工作的，你打算怎麼辦呢？”

李曉陽心裏一直都在迴避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自己確實沒辦法解決，但今天看來是躲不過去了。自從他考到西山縣，與鄒子琪的關係就變得越來越疏遠了，看來今天要迎來最終的審判了。

於是，他鼓起勇氣說：“這個我確實也沒有辦法，暫時也沒有能力調到魯省來，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我能承受得住。”

說完，他的眼神看向了鄒子琪，結果鄒子琪一聲不發，掩着臉就跑走了，李慧玲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緊跟着鄒子琪跑走了。

李曉陽獃獃地站在飯店門口，他知道自己和鄒子琪近五年的感情，在今天算是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