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革

第117章 革

潘簡若早年聽說楊炯浪蕩恣睢,沾風惹草如同家常便飯。

如今一見,沾風惹草倒是真,不然不會有腎水不盈之前兆,可浪蕩恣睢卻不實。

且不說他為了替百姓出氣就敢刺殺皇子,就說這次幫自己改社評,正家風,雖稱不上君子,但絕對是個重情義的男子。

只是這性格跳脫了些,一時間自己還有點不適應。

楊炯見她不說話,急切道:“可有什麼顧慮?”

“那倒沒有!不過你得拜我為師,家學不可輕傳,唯子弟可授!”潘簡若認真道。

楊炯聞言一愣,擔憂道:“明日我就要北上從軍,恐怕無法跟你學拳了!”

潘簡若沉默良久,認真道:“我跟你一起去,路上教你拳法!”

“啊?可別,你爹要是知道我把你拐跑了,豈能饒我?”

楊炯趕緊打斷她瘋狂的想法。

潘仲詢這人,十足的女兒奴,為了潘簡若學武,珍稀藥材,紅肉生鮮,不要錢的往家裏送。就因為他家練的是外家硬功夫,平時消耗巨大,食物補給不足,好幾次被人彈劾他偷殺耕牛,可見其寵愛之極。

這次潘簡若來參評秀女,據說是宗室求了潘仲詢好幾年,才鬆口答應。若不是為了家族前途,他絕對捨不得自己的愛女去當什麼秀女。

潘簡若見他推脫,瀟洒道:“你剛才說的有道理!既然皇家看不上我潘家,那我就自謀前程。和你北上,家族榮耀,我潘簡若馬上自取!”

“要不和你爹商量一下?”

“不用!我爹肯定不放心我北上,明日我偷偷和你走,等行到遠處,再遣人送信!”潘簡若謀划道。

楊炯心中打鼓,這怎麼搞的好像我拐你私奔一樣。

“走!”

楊炯見她拉着自己就跑,有些心虛的問道:“去哪?”

“你不是說喝酒嗎?正好給為師敬酒,也算是你的拜師禮!”潘簡若微笑道。

楊炯人都麻了,暗道糟糕。

看這姑娘眼睛,神采奕奕,華光流轉,明顯是衝破牢籠的喜悅。

潘簡若常年以君子禮要求自己,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今日和自己一起馬踏京兆府。看她那激動模樣,顯然是心中的小魔鬼被自己釋放出來了。

完啦!大家閨秀,將門之花要被我帶壞了!

想來潘簡若性子中也有跳脫的一面,可復興家族的重任一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今日縱馬闖衙,對於她來說可能過於刺激,一時間有了逃出牢籠之感,所以才有了要和自己北上的想法。

艹,我成黃毛了?

二人行在長安街道,日薄西山,看潘簡若的樣子,還真在認真尋找酒館。

行到廊橋。

“嘿!林庚白,還不收攤呀!”

老道見楊炯身邊又換了個姑娘,翻了個白眼:“楊少卿,節宣之和方可長久,若水枯木朽,悔則晚矣!”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楊炯跳腳怒罵。

林庚白心中腹誹,你這身邊姑娘比我簽筒里的卦簽都多。還盼你好,你早晚死在女人手上!

“卜一卦!”楊炯甩下一張50兩銀票,沒好氣道。

林庚白雙眸一亮,諂媚道:“好嘞!”

說著拿出古樸花錢,口裏念念有詞,手中道印翻飛,不多時將花錢送到楊炯手上,示意他擲爻。

楊炯接過,連續擲了六次,陰陽相交,構成一卦。

林庚白看着卦布上的花錢,眉毛一凝:“革卦!”

“己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楊炯接話,道出革卦的卦辭。

見李庚白撫須不語,楊炯疑惑出聲:“何解?”

“楊少卿又要北上?”

“恩!”

林庚白見他肯定,拿出簽筒遞給他:“抽一簽!”

楊炯不知他何意,隨便抽了一根扔給了林庚白。

“君子豹變,小人革面,征凶,居貞吉!中籤。”

林庚白高聲念出簽文。

“你換籤了?”

“貧道簽筒49簽,從未更換!”

楊炯皺眉,簽筒抽出革卦上六爻,真這麼巧?

林庚白撫須,看着楊炯的眼睛認真道:“激進有險,靜則貞吉!”

“中籤本意五五分!既然是君子豹變,不進怎能變?”一旁的潘簡若插話道。

林庚白看向說話女子,掃過她面容,笑道:“姑娘畢宿端方,朱雀朝陽,實乃桃花面泛相,然則奎宿高聳,紫氣頹中,恐難入中呀!”

“呵!讓我潘簡若委身,先打贏我再說吧!”潘簡若翻了白眼,心中暗罵這老道烏鴉嘴。

楊炯翻了白眼:“你不是一天只算三卦嗎?怎麼見人就相面?也不怕泄露天機遭雷劈!”

“哈哈哈!我清微派修的是大道,講究的是緣法。那些小把戲糊弄些愚人而已,楊少卿哪次來了貧道沒給你卜卦?”

楊炯不理會李庚白的自吹自擂,凝眉解卦:“革卦,革故鼎新,水上下澆,火下上升,火旺水干、水大火熄,二者相生亦相剋,是為“革”。君子豹變,機險相交,掌機則變,失機則毀!”

林庚白聞言一愣,笑道:“楊少卿可有求仙之心?貧道看你和我清微派頗有淵緣!不修道可惜了這根骨!”

楊炯無語,拿着卦簽走下了廊橋。

“楊少卿!離火凶煞,禍劫無涯;坎水靜伏,生機暗化;待時艮止,坤德載嘉;北方玄武,天女披霞;星耀天璣,福佑邇遐。”

林更白見楊炯離去,悠悠道出讖語,感嘆大人虎變易,君子豹變難呀!。

潘簡若見楊炯沉思不語,勸慰道:“信命者,亡壽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順;信性者,亡安危。

莫要聽那老道胡言亂語!他還咒我做人小妾呢,我要是信他的話豈不是要砸了那破攤子!”

楊炯也被她的話逗笑了,暗道你們怎麼都想砸他攤子。看來這老道確實煩人,說話總是雲山霧罩,讓人摸不着頭腦。

天色漸晚,抬頭見一名為‘天之美祿’的酒館,於是邀請潘簡若一同走了進去。

掌柜見來人衣着不凡,躬身上前,引着二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詢問飲何。

楊炯抬眼看向牆壁的酒牌,驚奇道:“掌柜有梨花春?”

“貴人好眼力!這可是咱們店的陳釀招牌,每年梨花開時釀造,糅加梨桃雙花,風味獨特,甘冽醇香,三年一開窖,一年售30,現在剩得可不多了,要不嘗嘗?”掌柜見楊炯識貨,如數家珍的介紹起來。

“不用!我看你這有燒刀子!先給我們上個兩壇!”潘簡若打斷掌柜的介紹,直接點起了燒刀子。

楊炯翻了白眼:“大晚上,你一個女兒家,喝什麼燒刀子?”

“什麼話?女兒家不能喝烈酒?怎麼,怕喝不過我?”潘簡若眉眼上挑,挑釁出聲。

楊炯心下腹誹,咱倆到底誰是黃毛?

“潘姑娘,弦張箭速,弦弛箭落,張弛有度乃良弓!”楊炯委婉的勸誡她不要從極恪禮節走向離經叛道。

對於這種姑娘楊炯前世見多了,平時壓抑得太過,一旦遇到巨大挫折,心中的那根弦崩斷,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這種轉變談不上好壞,但是在這個時代,社會評價對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子來說,至關重要,楊炯不希望看到一個好姑娘遭受非議。

“你怕我學壞?”

楊炯聳肩:“不是!我怕你爹賴上我!”

“你都沒見過我爹,為什麼這麼怕他?”

楊炯喝了一口燒刀子,酒香入喉,辛辣如刀,不愧燒刀子之名。

“你父親出了名的愛女,我可不敢惹他!”

潘簡若冷哼:“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想帶我去西北!”

“你出過遠門嗎?東線荒漠戈壁,飛沙走石。這次征討西夏,搞不好就要拖到入冬。到那時大雪封山,你一個女兒家混在行伍,一旦出事,我怎麼和殿前司交代?”楊炯語重心長,陳明利害,希望她知難而退。

潘簡若聽他這麼說,提起酒罈,一仰頭灌了一口燒刀子。如此辛辣的酒她可能也是第一次喝,沒個輕重,辣得她俏臉通紅,又不想被楊炯瞧不起,就這麼忍着,對着楊炯怒目而視。

楊炯被她的樣子氣笑了,沒好氣的背過身去,假裝整理衣衫。

“嘶——!咳咳咳~~!”

估摸着她差多緩過了辣勁,轉過身調笑道:“喝不了就別喝,明明是個大家閨秀,非裝什麼江湖豪傑!”

“你少瞧不起人!你年齡沒我大,武功沒我高!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我是去打西夏蠻子,你當我遊學呀!”

“我也跟你去建功立業!”潘簡若篤定道。

楊炯見她提起酒罈又喝了一口,這次學乖了,知道小口吞咽,再不敢鯨吞。搖搖頭不去理她,盤算着等她喝醉直接給抬回去。

潘簡若見他不說話,賭氣出聲:“你不想治病了?”

“回來再治一樣!”

“回來就晚了,到時候你腎水枯竭,神仙難救!”

楊炯看她眸光閃動,語氣堅定,似乎是怕自己不信,又嘀咕了一次神仙難救。

“不會說謊就別硬編,你這種行為叫語言重複。你內心不想說謊,可外在的表達卻說了謊,為了應對這種衝突,也為了說服自己,所以不斷重複一句話,以求心安!”楊炯直接拆穿她的小心思。

“哼!你給我敬酒,我要當你師傅!”潘簡若惱羞成怒,提起酒罈塞給楊炯,示意他拜師。

楊炯無語,還能這樣的嗎?抱着酒罈愣愣看着這個平時端莊大方,行動有禮的將門女,現在怎麼成這樣了,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潘姑娘!為家族計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上戰場!”

“立戰功是最快的方法!”

楊炯看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看來今天她是跟自己杠上了。得,早晚都得拜師,最起碼潘簡若武功高強,也算是個良師。

看她醉態初現,先哄她回家再說。

打定主意的楊炯站起身,將身前酒碗斟滿,端起遞到她面前:“先生,敬此杯,以求傳道,以謝重恩!”

潘簡若也不計較楊炯的禮數不周。畢竟拜師只是她還情教拳的借口,若是真想收他做徒弟,那可是要行大禮,父母都要登門,豈能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了事。

楊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語言上字斟句酌,畢竟拜一個同輩女子為師,總覺得有點彆扭,於是兩人心照不宣的走起了過場。

“呦~~!拜堂呀!”

楊炯聽聲音如此熟悉,轉頭一看,柳師師正倚靠在店門前,審視的看着兩人。

“你是誰?”潘簡若將碗中酒飲盡,冷漠道。

柳師師見這女人說話,微笑着看向楊炯:“楊少卿,她問我是誰?我是誰呀?”

楊炯一個頭兩個大,暗道這個醋罈子又要發瘋。想到此,楊炯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上前摟住她:“師師,誤會了!她是我剛拜的先生!”

柳師師審視的看着他,譏笑道:“剛拜的情先生?”

“哪來的情先生?你怎麼那麼多怪話?”楊炯真是被她搞怕了,這女人要是瘋起來,下手從來沒個輕重,真怕她一言不合就跟潘簡若打起來。

“哦~~!不是情先生,那就是好姐姐嘍?”

“你小點聲!她是教我武功的先生!”

柳師師凝眉,冷哼道:“你要學武為什麼不來找我?看不起我?”

“找你?口無遮攔,行止不端,你也配做他先生?”潘簡若早就看這女人不順眼,要不是見她和楊炯認識,她豈能讓這女人如此污穢自己。

“呵!是個有脾氣的,我知道你就喜歡這樣的!今天我倒要看看她比我強在哪?”

柳師師一把推開楊炯,來到掌柜面前,拍了一錠50兩銀子在櫃枱上,冷聲道:“這是擾你生意的錢!”

轉而對潘簡若道:“想當他先生?你得先問我答應不答應!”

語畢

一掌拍出,直奔潘簡若得前胸而去。

潘簡若眸光一冷,高聲道:“看好了!今天為師就給你展示一下六么拳!”

語畢

連續三個趟泥步逼近柳師師,一拳遞出,拳風呼嘯,挾排山倒海之勢迎掌而上。

拳掌相接

柳師師不愧是內家高手,在觸碰到拳風的那一剎,就知道這女人練的是外家拳。

於是不和她硬拼,旋轉腰身,腳踩蓮步,側身避過這氣勢駭人一拳。一招纏絲手覆上她手臂,橫掌為刀,劈向她的脖頸。

潘簡若目光流轉,右肘高抬,擊偏她的胳膊。轉身一個後撤步,欺身到柳師師內圈,一肘頂向她腹部。

柳師師見她想跟自己來硬的,微微一笑,也想試試她的斤兩。

於是右腳提起長凳,內勁透出,迎了上去。砰的一聲炸響,長凳斷裂,二人連連後退。

潘簡若站定,小腿輕微顫抖。柳師師退回到楊炯身前,咬牙不發一言,從她緊皺的柳眉來看,定是也沒討到好。

楊炯見兩人打鬥,苦笑不已,衝到兩人中間,張開雙手,大喊:“你們不要再打了!”

柳師師嗤笑:“這次你可沒有轟天雷趕我!我看你今天幫誰!”

“你閃開!為師給你展示一下六么拳第一式——舞清輝!”

潘簡若身姿如蓮,雙腳併攏,拳心向內,輕吸一口氣,左腳踏月步,腳尖輕點地面,兩臂如柔柳扶風,輕盈地向上抬起。

嬌喝一聲,拳風陡變,猛如下山虎,勢如過江龍,速度之快,奔雷閃電,直奔柳師師的胸膛而去。

柳師師凝眉,一腳踹在了楊炯的屁股上,將這個礙眼的傢伙趕走。

心中思索,這六么拳果然有些門道,看似外家拳,卻暗含內家勁。仔細分辨,好像又不是內家的行氣法門。

思索間,拳風已至身前。

柳師師催動身法,閃轉騰挪,時不時踢一把長凳,掀一張桌子,仔細觀察潘簡若的腳步身法,思索着該如何應對。

趴在地上的楊炯高聲怒罵:“你們真是兩個活祖宗!”

掏出懷中的簽文,大罵林庚白誤我,狗屁的君子豹變,這分明是,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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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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