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上一世,VS顧肆也(4)
沈聽諾靜靜半伏在冰涼地面上,及腰的長發凌亂撒了一地,具體情況是怎樣並不清楚。
顧肆也跨過馬三,手伸了過去,正要看她是什麼情況之時,忽然寒光一閃,他烏黑瞳孔震了一下,腦袋下意識往後揚了揚,但還是被鋒利的水果刀劃到脖頸。
喉結處傳來蚊子咬的微疼,他抬手摸了摸,乾淨指腹間多了一丁點血沫。
他躲得快,水果刀只在喉結的位置上劃了一道很淺的傷痕,屬於明天就結痂的傷情。
“再靠近,我就殺了你!”並不清楚過來的人是顧肆也,沈聽諾還保持着半伏的姿勢,連頭都不曾抬一下,手中的水果刀胡亂揮着。
顧肆也注意到水果刀尖上有血跡,應該是傷馬三留下的,他手一伸,輕而易舉奪過她亂揮舞的水果刀。
防身武器沒了,沈聽諾第一時間往前爬去,削瘦的雙肩顫得不成樣,看起來非常可憐。
顧肆也大掌一伸,牢牢握住她的薄肩,在她的急促驚呼聲中,他開了口:“沈聽諾,是我,顧肆也,我來了,你別怕。”
聽到熟悉的男音,沈聽諾原本激動掙扎的身體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她扭過頭,凌亂的長發擋住她慘白小臉,透過黑髮縫隙,她眸子殷紅地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你、你怎麼過來了?”
她發顫的聲線里染上了一絲哽咽,有種終於獲救的喜泣。
“肚子餓了,想過來吃點東西。”顧肆也盡量用平常語氣跟她說話,唯恐聲量稍大點會嚇到她。
沈聽諾虛弱地撐起身子,仍舊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不動,也沒有管亂披散的長發,只低低道:“抱歉,今天可能要提前關門了,你下回再過來吧。”
察覺出她的異樣,顧肆也抬手別開她臉上的黑髮,這才看清她高高腫起的臉頰,以及還在淌血的鼻子,模樣看起來慘極了。
沈聽諾垂下眸子,重新將長發別回臉上,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狼狽。
他能在這時候出現幫她一把,她已經萬分感激了。
“馬三打的?”顧肆也的臉色瞬時沉寒下去,拳頭握了握。
不等沈聽諾回答,他倏然站了起來,轉身,抬腳狠狠踹向還蜷縮在地上不停痛吟的馬三。
“啊——”挨了一腳,馬三地慘叫更大聲了。
顧肆也沒有就此作罷,手一伸,像拽死狗一樣扯着馬三的后衣領。
“也哥,也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饒過我這一回吧!”馬三害怕的求饒,大腿的血流了一地。
顧肆也一言不發,將人拖到洗碗盆邊上,大盆里還殘留着一半污髒的洗碗水。
無視耳邊的求饒,顧肆也狠厲地把馬三的腦袋,重重按進又臟又冰冷的洗碗水裏。
“呼嚕嚕!”
馬三被迫喝了好幾口洗碗水,他奮力掙扎,卻掙不開按在後腦勺上的力道。
小廚房裏回蕩馬三的咕嚕嚕絕望喝水聲響,即使馬三的掙扎越來越小,顧肆也看起來沒有要放過他的打算。
在這一刻,顧肆也是想殺死這個人渣。
擔心鬧出人命,沈聽諾強撐着暈眩感,吃力地站了起來,朝渾身散發戾氣的男人背影喊道:
“顧肆也,不要,不要為了這種人渣毀了自己!”
她用着所剩無幾的力氣說出這句話,聲量很小,很虛弱,拚命壓抑住的嗚咽甚至都大過她說話音量。
顧肆也聽到了,猛然回了頭,沈聽諾就站在離他三步外的位置上。
熾白燈光打在她消瘦沒血色的臉上,那雙盈着水光的眸子有央求、有恐懼、有委屈等各種交織情緒。
心臟像被針扎過一樣,顧肆也按着馬三後腦勺的力道一松。
馬三抬起濕漉漉的光頭,像只死狗一樣大口大口喘着氣,發出一陣“喝喝喝”的殘喘。
顧肆也站起了身,又重重踹了一腳過去。
馬三栽進大盆里,身上的棉衣瞬間被髒水浸透,他顧不上從大盆里起來,連忙求饒。
“我錯了,別打了也哥,再打真的就要死了!”
顧肆也垂着眼帘,陰沉俯視着他,冰冷道:“馬三,再有下次就是拋屍現場。”
“是是是,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以後我見到她就繞路走!”馬三連連磕頭。
顧肆也想了想,還是不解氣,又給了一腳過去。
這一腳正中馬三的胸口,直接將人踢吐嘔血了。
“嗷——”
馬三疼到捂住胸口,吐出的血順着雙層下巴墜落。
“帶着你的人馬上滾!”顧肆也冷眼瞧着痛苦不已的馬三。
馬三強撐着傷痕纍纍的膘肥身軀,一步三摔地逃離眼前這個令他懼怕的男人。
馬三一離開,強撐的沈聽諾全身力氣一泄,眼見就要跪倒在地,顧肆也一個箭步疾馳上前,穩穩摟住她。
落入男人懷中的沈聽諾,腦袋無力往後仰去,整個人軟綿綿,癱軟無力,要不是鼻息間還發出微弱呼吸聲,顧肆也都以為她沒氣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腦袋扶靠在肩頭上,指尖輕輕勾勒着她臉上的長發,露出她那張慘淡的小臉。
此刻的她,眸子虛弱微眯着,瞳孔渙散沒有聚集。
顧肆也捏着衣袖,一點一點拭凈她臉上的血跡,難掩憂色地輕聲道:“你還好嗎?”
“沒、沒事,只是有點暈……想吐……”耳邊嗡鳴還在,沈聽諾費了好翻力氣才聽清男人在說什麼。
顧肆也指腹極輕地撫了撫她腫成饅頭的左臉,“應該是腦震蕩了,走了,我先帶你去醫院。”
他彎腰橫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那兩個黃毛不在了。
“不可以去醫院……”沈聽諾睜了睜眼,在男人懷裏掙扎着,發出微弱抗議。
顧肆也沒有停下,繼續走着,以為她是擔心花錢,他說道:“明天我去馬三那裏要醫藥費。”
言下之意讓她別擔心錢的問題。
“顧肆也,你放我下來!”沈聽諾咬了咬舌尖,疼痛讓她意識清醒了幾分,掙扎的動作更大了。
見她真的很不想去醫院,顧肆也不得不停下腳步,但沒有放下她,而是收緊力道,抱得更緊了。
“你都受傷了,為什麼不去醫院?”
他語氣裏帶上不易察覺的責備,目光落在她一半白,一半紅腫的受傷小臉上
沈聽諾埋着頭,知道男人在盯着她,也很清楚,要是不給出一個合理要求,男人今晚一定會強硬送她去醫院。
糾結幾許,她放棄所謂的尊嚴,唇瓣囁嚅道:“追債的人還在找我,去醫院得用身份證,很容易暴露我現在的藏身位置。”
她之所以會留在西區的原因之一是躲債。
“可以先用我的身份證。”顧肆也道。
沈聽諾搖搖頭,“還是別了吧,先放我下來。”
顧肆也輕不可聞地吐出口渾氣,長腿一勾,移了把椅子過來,將懷中輕飄飄沒什麼重量的人安全放在椅子上。
疲倦地靠着椅背,沈聽諾勉強地朝他笑了笑:“我沒事,坐一下就好。”
“你在這裏等着。”顧肆也轉身就要走,衣袖一角卻被一隻小手拽住,那隻手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凍瘡。
他眉頭皺了皺,並不是嫌棄,視線看向手的主人。
“怎麼了?”
沈聽諾舔了舔發乾皸裂的唇面,仰着眸子,有些后怕地望着男人,斷斷續續的卑微商量:“能、能不能別走?我、我有點害怕……”
說這話時,她手還有點抖。
險些被人侵犯,不怕才奇怪。
顧肆也心一軟,轉過身,半蹲而下,摘下脖頸上的駝色羊絨圍巾套在她光禿禿的頸子上。
“怎麼沒戴之前我給你的圍巾?”
駝色羊絨圍巾上還留有男人的溫度,帶着淡淡煙草香氣息鑽入鼻腔,沈聽諾感覺冰涼的脖頸一下子暖了起來,她眸中不自覺生起一層水霧。
她壓了壓湧上來的酸脹,“很貴,怕弄髒了,原想還你,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以後戴着吧,送你了。”顧肆也嘆了口氣。
“不用……”沈聽諾拒絕。
“一件圍巾而已,以後會越來越冷,要是凍感冒了還得花錢買葯,你有錢嗎?”顧肆也不在意地說道。
沈聽諾的腦袋自卑地垂了垂,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沒有錢,她還欠顧肆也七百多,這七百她可能明年才能還給他。
“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她卑微道。
“我樂意找麻煩。”顧肆也眼裏浮過一抹笑意,手一伸,再度橫抱起她。
沈聽諾嚇得手足無措,害怕摔個屁墩,她連忙攬住男人的脖頸。
“你、你要做什麼?我說了不要去醫院!”
“不去醫院,到廚房給你煮兩個雞蛋敷敷臉,不然明天會腫成豬頭。”顧肆也邊說,邊大步朝小廚房走去。
沈聽諾小聲嘀咕:“那你也不用抱我一起去呀。”
“不是你自己說害怕,想要我陪一陪你的嗎?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反悔,真沒良心。”顧肆也揚揚眉頭,那語氣像是在控訴她的渣女行徑。
聽出男人話中戲謔,沈聽諾耳尖一熱,頭垂得更低了,幾乎埋在他胸膛里。
瞧見她這般,顧肆也唇角不着痕迹地彎了彎。
後面,顧肆也不僅煮了雞蛋給沈聽諾敷臉,還幫忙打掃一片狼藉的小廚房。
握着還溫熱的雞蛋,沈聽諾失神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轉身離開小廚房,等她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兩支凍瘡膏。
“給,你上回吃飯落下的凍瘡膏。”
在男人的拖把拖她腳邊時,她將兩支完好的凍瘡膏遞了過去。
顧肆也拖地的動作一停,他掃了眼熟悉的凍瘡膏,直起腰身,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壓迫力。
他凝視着她,聽不出任何情緒地說:“沈聽諾,你是傻子嗎?”
“啊?”沈聽諾一臉懵,不明他為什麼要罵她。
男人甩開手中的拖把,拿過一支凍瘡膏,撕開嶄新包裝,打開蓋子,擠出黃豆粒大小的膏體,握着沈聽諾的一隻手,將乳白膏體均勻塗抹在她指間的凍瘡上。
沈聽諾臉一熱,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凍瘡膏是給、給我的?”
“不然呢,你看我像長凍瘡的人嗎?”顧肆也輕哼。
沈聽諾感覺喉間有些堵塞,眼睛也有點發熱,“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滿打滿算,包括這一次,他們也才見過三回面,可次次見面,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出手幫她一把。
總在她覺得自己快支撐不下去時,他就剛剛好出現幫她。
“怕你死了陰魂不散纏上我。”給她塗好凍瘡膏,顧肆也重新拿過拖把繼續幹活。
“我才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鬼。”沈聽諾吸了吸濕潤鼻尖,偷偷抹掉眼角淚花。
一個陌生人都對她這麼好,與她認識多年的傅修硯和沈知理卻那麼對她。
兩兩相對比之下,沈聽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肆也打掃乾淨小廚房,沈聽諾給他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表示感謝。
“你真埋汰,用敷過臉的雞蛋打發我。”說歸這麼說,顧肆也吃面的速度可不慢。
“有一層蛋殼隔着,不髒的。”沈聽諾弱弱地說,見男人吃得很香,她咬了咬下唇。
什麼人嘛,嫌棄還這麼大口吃。
待顧肆也吃飽,沈聽諾洗了碗,早早過了下班時間。
她關上小吃店的大門,對站在一旁的男人,真誠說道:“今晚謝謝你,等我發財了,請你吃鮑魚飯。”
顧肆也笑了,沒不戳破是她想吃鮑魚飯的小心思,頷首道:“行,我等你的鮑魚飯。”
沈聽諾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發涼鼻尖,“那再見。”
“嗯,明天見。”顧肆也挽了挽唇角。
沈聽諾一步三回頭,見他還站着不動,她在夜色里揮了揮手,扭頭繼續往前走。
夜風冷冷打在臉上,沈聽諾將臉埋進駝色羊絨圍巾里,頓時感覺沒那麼冷了,隱隱還能嗅到殘留在羊絨圍巾上的淡淡氣息。
腦中閃現男人那雙烏黑帶着淡淡戲謔的眸子,沈聽諾藏在圍巾下的唇瓣笑了笑。
她遇見心腸很軟很軟的神了。
她也不是一無所有。
在她沉浸於遇到大好人的開心情緒中時,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大漢迎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