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張婚書
方眾妙幽深難測的目光緩緩掃過站在場外看熱鬧的那些婦孺。
聽見她心聲的所有人也都跟隨她的目光看過去。
四位族老怒火中燒,暗暗忖道:好你個余成望!你那庶子余飛虎身份不詳,乃通姦偷情被沉塘的賤婦所出,是不是你的種都不一定!我們不讓你立他為世子,也是為了確保余氏家族的血脈純凈!
你倒好,你給我們來個陽奉陰違,暗度陳倉!你竟然把那庶子的私生子給弄進府里來,你想幹什麼?
我們老余家的一切絕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余成望心裏苦啊。察覺到四位族老散發的怒氣,他簡直百口莫辯。他恨不得跳出來,大聲對他們說這孩子不是余飛虎的,是翰兒的!是正正經經的嫡支嫡脈!
方眾妙,你妖言惑眾!等宴會結束,看我怎麼收拾你!余成望十分惱火,臉色一片鐵青。
苗萍翠也在心裏破口大罵:方眾妙,你信口雌黃!
她眼眸微微眯起,順着方眾妙的目光去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眾妙不曾見過姜雨柔,更不知道姜雨柔與兒子的私情。
她倒要看看,方眾妙是否真如她心聲所說,有着堪破天機的能力!
下一瞬,心聲悠悠響起,【找到了,穿淡粉色羅裙,頭戴蝴蝶穿花銀釵的女子。那男童的父母宮裏有一道血色氣機指向你,是也不是?】
苗萍翠定定看過去,果見姜雨柔身穿淡粉色羅裙,頭戴蝴蝶穿花銀釵,懵然無知地站在人群中。
怎會這般精準?竟然真的讓方眾妙一眼就認出來了!
苗萍翠輕輕放下抖個不停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氣。
四位族老,二房一家,以及寧遠侯余成望,也都看向姜雨柔。
余飛虎拿起扇子輕輕給父親扇風,免得自己手抖被看出來。但他緊咬的牙根令他下頜的肌肉一鼓一脹,還是露了一些端倪。
王安貞砰地一聲放下茶杯,雙手握成拳頭。
這個賤人就是丈夫的外室?方眾妙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黛石銳利的目光牢牢鎖定姜雨柔。
余雙霜整個人都僵硬了。這些明裡暗裏投過來的探測目光令她頭皮發麻,如芒在背。她上輩子是世界500強的CEO,心理素質和個人能力都很強。但她卻從未感受過這般緊張的心情。
她抬起頭,看看母親滿帶驕傲和喜悅的臉,有那麼一瞬間竟然很想拉着對方逃走。
但她很快就在心裏嗤笑起來。
她是男主的親生女兒,有大靠山,也有金手指,她憑什麼害怕方眾妙一個炮灰女配?
方眾妙看出母親是男主的外室又怎樣?她的污衊之詞,祖父祖母絕不會相信!有祖父祖母護着弟弟,方眾妙只能憋屈到吐血!
然而下一瞬,余雙霜眼裏的輕蔑就完全消散。
心聲帶着一絲玩味飄蕩在半空:【果然不得了。這個女人夫妻宮粉暈濃郁,三條姻緣線縱貫而過,兩條微微發光,一條微微暗沉,是兩夫在明,一夫在暗的桃花煞面相。】
【換言之,她與兩個男人簽了婚書,是兩個男人的正頭娘子,背地裏卻又與另外一個男人暗通款曲。】
方眾妙抬起一根手指輕輕點觸桌面,表情耐人尋味。
余雙霜驚疑不定地暗忖:什麼兩張婚書?我娘怎麼可能同時嫁給兩個男人?
苗萍翠閉了閉眼,心中大定。
看來是她高估方眾妙了。姜雨柔只簽過一張婚書,還是她安排的,為的是給小孫子余問清一個乾淨的身份。
兩夫在明,一夫在暗?世上有比這更荒謬的話嗎?
余成望和四位族老也覺荒謬,便都端起杯子喝茶,眼裏滿是無法平息的怒火。
這個中了邪祟的少夫人怕是留不得了!任由她的心聲再這麼造謠下去,侯府早晚出事!
王安貞眯了眯眼,半信半疑。三個丈夫?世上真有這般不知檢點的女人?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坐在後排的余飛虎已是麵皮抖動,眸色發狠。
一女侍三夫這事,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該死的方眾妙,必須想個辦法讓她閉嘴!
余飛虎悄悄站起身,繞開主位往後面的樹蔭里走去。他得找個丫鬟往那方眾妙身上潑一壺滾燙的熱茶,叫此人皮開肉綻!
然而,心聲還在半空中回蕩,語氣越來越玩味,【微微發光的姻緣線斷了一條,這女人明面上的丈夫死了一個。微微暗沉的那條姻緣線似斷非斷,與她暗通款曲的男人正遠在他鄉,遭逢大難。】
苗萍翠藏在袖子裏的手猛地握拳。她替姜雨柔安排的丈夫的確死了。正遭逢大難的不就是翰兒嗎?翰兒不會出事吧?
不慌,不慌,姜雨柔守寡的事方才小孫子已經說過。方眾妙這一回必是瞎猜的!
但苗萍翠的心卻越跳越快。
余飛虎幾乎是小跑着去了後院,急忙找到一個信得過的丫鬟,塞給對方一個銀錠子。
四位族老和余成望還在悠閑地喝茶,只把方眾妙的心聲當樂子聽。
場中孩童還在奶聲奶氣地自我介紹,對洶湧的暗潮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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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雙霜僵硬地站在場外,死死握住母親的手。
方眾妙竟然能算出男主遠在他鄉,遭逢大難?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男主已經死了。
方眾妙是蒙的吧?她不可能這麼厲害!
在古怪的氛圍中,心聲忽然上揚,笑意淺淺盪開:【有趣,不曾斷掉的明暗兩條姻緣線竟然糾纏在一起,這兩個男人有着同樣的血脈,他們是兄弟。】
方眾妙點觸桌面的食指忽然頓住,眸子裏精光連閃。
心聲一句句地在空中擴散:【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糾纏在一起,一明一暗的兩條姻緣線,該不會一條屬於余飛虎,一條屬於余飛翰吧?】
【這女人是余飛虎的妻子,同時還是余飛翰的外室。】
【他們兄弟倆互相知道嗎?】
【他們不會打架嗎?】
【女人也能三夫四侍,男人也能這般大度?】
【有意思,真有意思!】
四位族老端杯子的手狠狠一顫。
余成望忘了給茶水吹氣兒,被燙得發出一聲低呼。
一個小丫鬟拎着滿滿一壺熱茶走到方眾妙身邊,手臂剛剛抬起,手腕就被黛石死死鉗住。
害怕打斷小姐的推演,黛石點了小丫鬟的穴,令小丫鬟木頭一般站在原地。
方眾妙玩味的目光來回掃視姜雨柔和余雙霜,最終定定地看着余雙霜的臉。
心聲緩緩而笑,【這個七八歲的女童兄弟宮裏沒有青色細紋交錯,一片光潔,她應當是獨女。她父母宮裏的血色氣機指向高空,她的父親在很遠的地方。她福德宮和田宅宮皆是飽滿光潤,祖父身居高位,祖母大族出身。】
方眾妙靠向椅背,心聲感嘆,【細節全都對上了。這個女童是余飛翰的女兒,場中那個男童是余飛虎的兒子。這一男一女兩個孩童原是同母異父。】
方眾妙的食指又開始輕輕點觸桌面,收回目光看着虛空,心聲幽幽潺潺,帶着嘲弄。
【玩還是你們余家人會玩。兄弟共妻,這是窮到娶不起媳婦了嗎?】
【立嗣子不選侯府里正經出生的二房嫡子,竟然選一個奸生子。這事關乎全族聲譽,卻辦得這樣不光彩,真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四位族老的面色一個比一個難看,鬍鬚沒有風也抖個不停。
余成望捂着燙傷的嘴,眼神可怖地看向躲在場外的庶子余飛虎。他內心還懷着一絲期望,只盼方眾妙說的話全是一派胡言。
苗萍翠幾乎把牙齒咬碎。她怎麼覺得方眾妙越說越真?
【嗯?】心聲忽然上揚,發出疑慮。
苗萍翠連忙豎起耳朵傾聽。
方眾妙不着痕迹地掃視寧遠侯,暗暗忖道:【莫非寧遠侯不知道這個男孩是余飛虎的奸生子?】
方眾妙偏了偏頭,在心裏輕輕笑開來。
【這就說得通了,否則寧遠侯不會大費周章把一個奸生子弄回府中當嗣子。他腦子還沒壞。】
方眾妙又偏了偏頭,漫不經心地看向苗萍翠,唇角的笑意滿是玩味。
【我的好婆婆,你知道內定嗣子的事嗎?你應該是知道的,否則你不會一眼又一眼地偷看這個男孩。你很疼愛他吧?如果你知道他是你最恨的劉姨娘的後代,你會如何呢?】
苗萍翠就在此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瀰漫在口腔,濃得像她心底的恨意。
心聲飄蕩在半空,【宴會結束之後,我得讓小石頭去這個粉衣女人家中跑一趟,找到那兩份婚書。證據在手,料理起來也就容易了。】
苗萍翠狠狠咽下口中的鮮血,朝立在自己身後的管事婆子勾勾手。婆子走過去,俯身聽她耳語,然後帶着幾個丫鬟匆匆離開。
余成望也連忙喚來長隨,語速極快地交代。
四位族老各自叫過來一個小廝,吩咐了幾句。
余飛虎拔腿就往院外跑,背影倉皇無比,背後的衣衫還叫冷汗打濕了一塊。
見他跑了,余雙霜如遭雷擊。
原來方眾妙剛才所說的一切竟然是真的!弟弟余問清真的是余飛虎的兒子,否則余飛虎慌什麼!他也能聽見心聲?他是回去找婚書的?
真有兩張婚書!姜雨柔你個蠢貨!你害死我了!
來不及多想,余雙霜狠狠瞪了一眼母親,以最快的速度沖向門口。
姜雨柔伸出一隻胳膊,滿臉疑惑地喊,“霜霜,你回來,你去哪兒?”
王安貞見此情景,哪還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她也連忙派出去幾個丫鬟。
短短几瞬,人滿為患的前院就空了大半,黛石在心裏直呼好傢夥。你們余家真是亂得沒邊兒了!既如此,她也得走一趟,幫小姐把兩張婚書拿回來。
黛石眼珠子一轉,人便消失在原地。
方眾妙只覺身後刮過一陣風,再回頭,自家的大寶貝就不見了。她眨了眨清澈如水的眼眸,然後慢慢伸出手,戳了戳拎着水壺站在一旁的小丫鬟。
“你是木頭嗎?”她好奇地問。